百獸谷歷練的消息，像一陣風似的吹遍了外門每個角落。原本死氣沉沉的雜役弟子們，眼楮里都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那是渴望，是躁動，是對改變命運的一絲渺茫期盼。
除了莫小白。
他現在看誰都像要去送死的壯士，尤其是看到那些摩拳擦掌、興奮討論著要組隊獵殺什麼妖獸的同門，他更是覺得脖子後面涼颼颼的。別人是去博前程，他感覺自己是去參加一場由道祖主持的、生存率據說高達87.3%的死亡真人秀。
而道種，顯然已經將“百獸谷歷練”提上了核心日程。莫小白的日子，從此更加水深火熱。
以前的夜間修煉，雖然痛苦，但好歹還是在意識空間或者自家小破屋里進行，屬于“內部矛盾”。現在倒好，道種開始把魔爪伸向了他的白天，伸向了現實世界。
比如現在。
莫小白正按照巡邏路線，有氣無力地走著。張師兄今天不知道抽什麼風，似乎打定主意要找他麻煩，就跟在他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三角眼時不時陰惻惻地掃過他，嘴里還不干不淨地念叨︰
“有些人啊，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給了機會也不中用。百獸谷？哼，去了也是喂妖獸的料，白白浪費名額……”
莫小白只當是狗吠，低著頭加快腳步，只想離這瘟神遠點。
然而，他腦子里的“監工”不答應了。
【檢測到持續性語言侮辱及負面情緒壓迫。根據《宿主心理健康與抗壓能力培養綱要》，此類情境可用于進行‘逆境心態調整’與‘突發沖突應對’實戰演練。】
莫小白心里咯 一下︰“等等！祖宗！不用演練！我心態很好！我非常能抗壓！我這就走，惹不起我躲得起！”
【逃避策略評分︰不及格。真正的強者，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演練開始。第一階段︰無視。請宿主保持當前步速與呼吸頻率，忽略外界干擾，專注于感知周身三米內的靈氣流動。】
莫小白︰“……” 我專注你個頭啊！沒看見張扒皮那眼神都快把我殺了嗎！
他試圖強行忽略腦後那針刺般的目光和張師兄的污言穢語，但道種的要求簡直反人類！一邊要忍受精神攻擊，一邊還要去感知那虛無縹緲的靈氣流動？
果然，沒走出幾步，莫小白就因為心神不寧，腳下被一塊凸起的石頭絆了一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哈哈哈！路都走不穩的廢物！”張師兄立刻發出刺耳的嘲笑。
【宿主平衡能力與專注度不足。】道種冷冰冰地點評，【進入第二階段︰適度回應。請宿主轉身，用不超過十個字，表達你的不滿，語氣需保持克制，避免直接沖突升級。】
莫小白臉都綠了。還回應？他怕自己一開口，張師兄就直接動手揍他了！
“不能回應！絕對不行！他練氣五層，我才三層！動起手來我穩虧！”莫小白在心里瘋狂吶喊。
【風險評估︰對方主動攻擊概率為65%。但畏懼不能解決問題。本次演練旨在提升宿主在弱勢下的應對技巧。執行指令。】道種毫無通融余地，甚至隱隱地，莫小白感覺到丹田里的靈氣又開始有被強行驅動的跡象。
媽的！橫豎都是死！
莫小白把心一橫，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努力擠出一個自以為強硬，實則因為緊張而有些扭曲的表情，對著得意的張師兄，憋紅了臉，結結巴巴地吼出了九個字︰
“你……你別欺人太甚了！”
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變調，毫無氣勢可言。
張師兄顯然沒料到這個一直逆來順受的廢物居然敢回頭頂嘴，愣了一下，隨即怒極反笑︰“呵？長本事了？敢跟我呲牙了？老子就欺負你怎麼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大步上前，伸手就推向莫小白的胸口，動作隨意，就像在趕一只蒼蠅。這一推看似尋常，卻暗含了一絲練氣五層的靈力，足以讓普通的練氣三層弟子狼狽摔個屁墩兒，大大出個丑。
若是以前的莫小白，這一下是絕對躲不開的。
但就在張師兄手掌即將觸踫到他胸口的一剎那，莫小白腦子里像是過電一樣（也可能是真的被道種電了一下），道種填鴨式塞進去的《基礎身法閃避要點》和《受力分析導論》碎片瘋狂閃現！
同時，他感覺自己的腰部和腿部肌肉被一股微弱但精準的力量強行控制，帶動身體以一個極其別扭、卻恰好避開正面推力中心的姿勢，猛地向後一縮，同時腳下像是踩了西瓜皮，呲溜一下向後滑了半步。
張師兄這志在必得的一推，竟然推了個空！力量用老，讓他自己都跟著晃了一下。
場面瞬間有點尷尬。
張師兄臉上的獰笑僵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莫小白能躲開。旁邊幾個注意到這邊動靜的弟子也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莫小白自己也傻眼了。他剛才……好像……下意識地用出了道種逼他練了無數遍，但一直沒成功過的“泥鰍滑步”的簡化版？雖然姿勢丑得像鴨子溺水，但確實躲開了！
【危機應對︰閃避成功。動作完成度32%，評分︰低空掠過。宿主身體協調性有待大幅提升。】道種及時給出評價。
成功閃避的喜悅還沒持續半秒，張師兄的暴怒就接踵而至。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廢物閃開，這讓他感覺極大地丟了面子。
“好小子！還敢躲！”張師兄惱羞成怒，不再留手，練氣五層的靈力全力爆發，一拳就朝著莫小白的面門砸來，拳風呼嘯，明顯是動了真火！
這一拳，速度、力量都不是剛才那隨手一推能比的！躲不開了！
莫小白嚇得魂飛魄散，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要破相了！
【檢測到無法完全閃避的攻擊。啟動緊急預案︰最小傷害承受模式。】道種的聲音依舊冷靜得可怕。
下一刻，莫小白感覺自己的雙臂像是被無形的線提了起來，交叉護在頭臉前方，體內的那縷微弱靈氣也被強行調動，絕大部分凝聚在雙臂之上，形成一層薄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氣防御。
同時，他的身體重心被微妙地調整，準備向後卸力。
“砰！”
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莫小白像是個被踢飛的沙包，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兩三米遠，重重地摔在地上，蕩起一片塵土。手臂上傳來的劇痛讓他齜牙咧嘴，感覺骨頭都快斷了。
但……好像也就僅此而已了？
除了手臂劇痛和摔得七葷八素之外，他預想中的鼻梁塌陷、滿臉開花的場面並沒有出現。張師兄那含怒一擊的大部分力量，似乎真的被那別扭的防御姿勢和最後的倒地給化解掉了不少。
“嘶……”莫小白躺在地上，疼得直抽冷氣，但心里卻涌起一股劫後余生的詭異感覺。道種這“最小傷害承受模式”，好像……有點東西？
張師兄也愣住了，他感覺自己這一拳像是打在了滑不溜秋的泥鰍身上，又像是打在了一層堅韌的牛皮上，十成力道好像只發揮了六七成。這廢物什麼時候這麼抗揍了？
他臉色陰沉地走上前，還想再補上幾腳。
“干什麼呢！都圍在這里做什麼！”一聲呵斥傳來。是另一位負責巡視這片區域的執事弟子，恰好路過。
張師兄見狀，悻悻地收回了腳，惡狠狠地瞪了地上的莫小白一眼，低聲道︰“算你走運！廢物東西，給我等著！”
說完，便跟著那位執事弟子離開了。
其他看熱鬧的弟子也紛紛散去，只是看莫小白的眼神，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這家伙，好像……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雖然還是那麼慫，但居然能在張師兄手下只吃了點小虧？
王胖子趕緊跑過來，把莫小白扶起來︰“小白，你沒事吧？你今天吃錯藥了？敢跟張扒皮頂嘴？”
莫小白齜牙咧嘴地活動著疼痛的手臂，心里有苦說不出。難道要告訴王胖子，是我腦子里有個祖宗逼我頂嘴，還操控我的身體挨揍嗎？
他只能哭喪著臉，含糊道︰“我……我就是一時昏了頭……”
【實戰演練結束。】道種的聲音適時響起，開始進行戰後總結，【表現評價︰語言反擊軟弱無力，氣勢不足；閃避動作生澀，完成度低；防御姿態勉強及格，有效減傷約35%；總體評分︰D。存在巨大提升空間。總結︰宿主過于依賴系統輔助，自主應變能力極差。】
莫小白︰“……” 我謝謝你啊！沒有你輔助，我現在已經在躺尸了好嗎！
【根據本次實戰數據，已優化‘近身纏斗與閃避’訓練模塊，及‘弱勢情況下如何有效放狠話’語言包。將于今晚理論課後加練。】
莫小白眼前一黑，差點又暈過去。
加練？還優化了模塊？還他媽有“放狠話語言包”？
他仿佛已經看到，未來一個月，在道種的“精心”調教下，他不僅要在身體上承受非人的折磨，還要在精神上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炮灰……啊不，是“逆境求生者”。
這日子，真是沒發過了！
他揉著發痛的手臂，看著張師兄消失的方向，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種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念頭︰
“張扒皮，你今天打我的這一拳，遲早……老子要還回來！”
當然，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手臂的劇痛和道種布置的“加練”任務給壓了下去。
當務之急，是怎麼熬過今晚的“語言包”學習。他可不想下次頂嘴的時候，還是只會結結巴巴地說“你別欺人太甚”這種弱爆了的台詞。
這卷王的修煉，真他娘的是從挨打開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