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鳴聲撕裂長空。
當那艘龐大的紋舟如同移動的山巒般闖入視野時,甦墨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
他不敢想,萬一錯了呢?來到這個陌生的紋界,南離家只有南離月和她妹妹南離星。尤其是南離星,那個曾經活潑得有些吵鬧的丫頭,和白羽、華 、季清音一樣,是靠著母親留下的令牌才提前傳送至此。
“小子,你丫的是不是懷疑老子的話?”夢魘獸感知到甦墨翻騰的心緒,不滿地在他肩頭低吼,“老子在南離家被鎮壓了二十年啊,南離絕那老家伙用南離族人精血喂養了老子二十年,老子絕對不會出錯,人就在那艘紋舟之上。”
話音未落,甦墨背後“嗤啦”一聲,一對璀璨的雷翼猛然展開,電弧跳躍,發出 啪爆鳴。他身形化作一道閃電,脫離蝶宮紋舟,徑直朝著那艘巨大的辰星閣紋舟疾射而去!
“戰子!”白芷驚呼。
福伯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沒有絲毫猶豫,紋意境強者的磅礡紋力微微鼓蕩,身形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滑出艙門,緊緊跟隨在甦墨身後,速度竟絲毫不慢。只留下一句不容置疑的命令在紋舟內回蕩︰“跟上,靠近辰星閣的紋舟!”
白芷臉色瞬間凝重起來。她看著甦墨決絕的背影和福伯如影隨形的姿態,心知必有大事發生。
“辰星閣……”她低聲咀嚼著這個名字,“雖非頂尖大勢力,但關系網錯綜復雜,只因他們眼里只有錢,只要價錢足夠,什麼買賣都敢做……戰子怎麼會突然找上他們?”
冰嵐一言不發,只是握緊了手中的銀槍,周身隱隱有青碧色的火苗一閃而逝。冰珞則瞪大了眼楮,好奇的看著那艘紋舟。
蝶宮紋舟在福伯命令下,立刻加速向辰星閣的巨舟靠攏。
甦墨身形落在辰星閣紋舟寬闊的甲板上,雙腳落下時,雷翼收斂,卻激起一圈無形的氣浪。
甲板上負責警戒的辰星閣護衛被這突如其來的闖入者驚動,瞬間便有七八人圍攏過來,刀劍出鞘,紋力波動鎖定甦墨。
“什麼人?膽敢私闖我辰星閣紋舟,不要命了!”為首一名護衛頭目厲聲喝道,眼神警惕地看著甦墨以及隨後輕飄飄落下的福伯。
甦墨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立刻搜索整艘紋舟的沖動,胸膛劇烈起伏著。他目光掃過這些護衛,“抱歉,甦某上來尋人。我感受到了我朋友在這艘紋舟之上,還望諸位行個方便。”
福伯此時已站定在甦墨身側,听到“朋友”二字,他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以置信的波瀾。
他貼身保護郁敏,知曉許多絕密信息,自然明白“朋友”二字從這位新晉戰子說出,意味著什麼。
新加入蝶宮的魏芊是他朋友,劍山首席劍子是他朋友,聞家新立少主是他朋友……難道這艘辰星閣紋舟上,還藏著某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心念電轉間,福伯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屬于紋意境強者的威壓如同潮水般彌漫開來,雖未全力爆發,卻已讓那些圍攏的護衛如墜冰窟,呼吸困難。
“放肆!”福伯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辰星閣主事人,出來說話!”
“ !”圍住甦墨的數名護衛根本無法承受這股壓力,瞬間被無形氣浪震飛出去,狼狽地摔倒在甲板各處,滿臉驚駭。
甲板上的騷動立刻引起了更大範圍的注意。很快,白芷、冰嵐、冰珞以及蝶宮數十名精銳護衛也紛紛躍上了辰星閣紋舟,迅速在甦墨和福伯身後結成陣勢。雙方頓時形成了對峙局面,氣氛劍拔弩張。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名身著錦袍、體態富態的中年男子,帶著數名氣息明顯強橫不少的隨從快步趕來。那富態男子目光掃過甲板上的情形,最後落在福伯身上,感受到那股深不可測的紋力波動,心神劇震!
紋意境!這可是能坐鎮一方的大人物!
但當他看到福伯胸口那枚精致的蝶宮徽章時,緊繃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許。蝶宮,這個勢力口碑向來不錯,講究規矩,應該不會無故生事。
他臉上立刻堆起職業化的恭敬笑容,上前拱手道︰“在下辰星閣執事,錢富海。不知蝶宮的大人駕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不知大人登上我辰星閣紋舟,所謂何事?”
福伯沒有開口,只是將目光投向甦墨。
甦墨踏前一步,直視錢富海︰“我感知到我朋友在這艘紋舟之上,還請行個方便。”
錢富海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心中疑竇叢生。朋友?蝶宮的人跑到他這做生意的紋舟上找什麼朋友?
但他心思活絡,見那位紋意境巨擘對此青年態度竟以他為主,立刻意識到這年輕人身份絕不簡單。
他臉上的笑容更加謙卑︰“原來如此。不知大人朋友的姓名、樣貌?我即刻安排人查詢名冊,馬上請來相見。”
“不用!”甦墨直接打斷他的話,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急切,“我自己找!”
說罷,他肩頭的夢魘獸“嗖”地一下躥了出去,朝著紋舟內部的艙室方向疾奔。甦墨毫不猶豫,立刻緊隨其後。
“大人!大人!且慢!”錢富海臉色一變,急忙上前試圖阻攔,“里面是……是我辰星閣與各方合作的貨艙,托賣之物繁雜,不便打擾啊!尤其是里面還有……”
“好了。”福伯淡淡開口,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將錢富海攔在原地。
“跟上去看看便是。若是甦……大人找到他朋友,少不了你一分錢。若是沒有,蝶宮自會補償你辰星閣的損失。”福伯在稱呼甦墨時,刻意頓了一下。
“甦……大人?”錢富海听到這個稱呼,心神再次巨震,能讓一位紋意境強者尊稱一聲“大人”,這青年……他不敢再深想,額頭上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只能連連點頭︰“是,是,一切听大人安排。”他揮手示意手下退開,自己則惴惴不安地跟在福伯和甦墨身後。
甦墨跟著夢魘獸沖進紋舟內部巨大的艙門。剛一踏入,一股混合著霉味、血腥和腐敗氣息的惡臭便撲面而來,
映入眼簾的,根本不是什麼貨艙,而是一個巨大的囚籠矩陣!艙內空間被分割成三層,密密麻麻排列著規格統一的特制金屬牢籠。而牢籠里關押著的,竟然是人。
男人,女人,更多的是孩子和少年少女!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甚至衣不遮體,像牲畜一樣被塞在狹小的籠子里。
大多數人蜷縮在角落,眼神空洞麻木,只有無盡的絕望。還有一些,就那麼靜靜地躺在籠子里,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看到甦墨這闖入者,靠近門口的囚徒們發出壓抑的嗚咽,拼命向後縮去,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懼。
這辰星閣,竟然在做人口販賣的勾當!
甦墨的心沉入了無底深淵。不會的,不會的……怎麼會……他不敢想下去,只能在內心深處瘋狂地安慰自己,腳步卻有些踉蹌。
他強忍著滔天的怒火,目光急速地掃過每一個牢籠,尋找著熟悉的面孔。
突然,夢魘獸在一個區域停下,仰頭望著上層的一個牢籠。
甦墨心髒猛地一抽,快步沖了過去。順著夢魘獸的目光,他看到了那個牢籠。
剎那間,甦墨如遭五雷轟頂,整個人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只見那個狹小的牢籠里,曾經活潑好動、大大咧咧的南離星,像一只被撕碎了的布娃娃,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身上原本的衣物早已破爛不堪,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血痕和淤青,新的舊的疊在一起,觸目驚心。
最讓甦墨無法接受的是——她的左臂,齊肩而斷!傷口處只是胡亂地包扎著髒污的布條,隱隱還有血漬滲出。
南離星雙眼緊閉,臉上毫無血色,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
“南離星……”甦墨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他猛地撲到牢籠前,雙手抓住那特制的金屬欄桿,怒吼一聲,力之本源爆發,硬生生將欄桿掰開一個巨大的缺口!
他小心翼翼地鑽進牢籠,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將南離星抱在懷里。觸手一片冰涼,那微弱的呼吸仿佛隨時都會停止。
“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都怪我……”甦墨緊緊抱著她,淚水終于無法抑制地涌出,滴落在南離星毫無血色的臉上。
他一遍遍地重復著道歉,仿佛這樣才能減輕那份愧疚。是他,是他選擇了讓她們離開,卻將她們推入了另一個深淵。
就在這時,腳步聲在身後響起,是跟上來的錢富海和福伯等人。
甦墨猛地回過頭。
那一瞬間,錢富海對上了一雙眼楮——一雙血紅、充滿了殺意的眼楮。那眼神不像人類,更像是一頭被徹底激怒、瀕臨瘋狂的遠古凶獸。
恐怖的殺意如同實質的風暴,瞬間席卷了整個船艙,溫度驟降連福伯都感到一陣心悸,他下意識地上前半步,將白芷等人隱隱護在身後。
“你——!”甦墨死死盯著錢富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們對她做了什麼?!”
錢富海被這股殺氣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他臉色慘白,舌頭打結︰“大、大人……誤會!這、這是……是別人寄賣在這里的‘貨’……不、不關我們辰星閣的事啊!”
“貨?”甦墨抱著緩緩站起身。他周身開始彌漫起細密的電弧, 啪作響,一股毀滅性的氣息正在瘋狂凝聚。
“把她……當成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