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雲風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與震撼，走到高台中央。他目光掃過下方黑壓壓的人群，那些稚嫩的臉龐上寫滿了緊張、期盼，還有對未知命運的惶恐。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通過擴音紋陣傳遍整個廣場︰“莫楓城紋道院，本屆開紋儀式，現在開始！念到名字者，依次進入紋陣室！”
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
一名瘦弱的少年第一個被念到名字，他緊張地攥著衣角，在家人鼓勵的目光中，一步步走上高台，踏入那間決定命運的紋陣室。
石門關閉。
全場寂靜，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
片刻後，石門再次開啟。少年走了出來，臉色蒼白，眉心處只有一絲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灰色霧氣，旋即便消散無蹤。
灰凡品，且極不穩定。
少年眼中的光瞬間黯淡下去，他低著頭，不敢看台下家人的方向，飛快地跑下高台，消失在人群中。人群中傳來一聲壓抑的啜泣，很快被淹沒。
接下來，第二個，第三個……
結果大多不盡如人意。開紋失敗者佔了多數，他們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成功者，品級也多在灰凡與白靈之間徘徊，偶有一個地品出現，便會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和羨慕的驚嘆。
但到目前為止，最高品級也僅止于地品。
甦墨靜靜地看著。台下那些開紋失敗少年眼中的絕望，那些家庭瞬間破碎的希望，像一根根細刺，扎進他的記憶深處。
他想起了當初瘸著腿走出了異武學院，右腿傳來鑽心的痛，整個世界冰冷而黑暗。他想起了華 眼前永寂的黑暗，那份不甘與無力。
這個世界，和他來的那個世界，本質上並無不同。資源、天賦、機遇……從一開始就將人劃分出三六九等。所謂的公平，脆弱得可笑。
既然自己遇到了，擁有了打破這一定律的一絲可能，那麼……
又一人垂頭喪氣地走出紋陣室，同樣是失敗。
場下的氣氛愈發壓抑。許多等待的少年已經開始瑟瑟發抖，恐懼攫住了他們。
觀禮台上，華洪臉上的譏諷之色越來越濃，似乎很享受這種“廢物篩選”的過程。
華武面無表情，眼神深處只有漠然。林晟的目光則更多地在韓雪和甦墨之間游離，不知在盤算什麼。
就在這時，甦墨緩緩站起身。
他的動作並不大，卻瞬間吸引了觀禮台上所有人的目光。
宋立、大長老等人立刻看向他，眼神帶著詢問。韓雪和韓軒也抬起頭。
甦墨沒有看他們，而是轉向戰盟那兩位氣質迥異的女子，開口，聲音平靜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請問，戰盟招收盟員，對紋宮品級的最低要求是什麼？”
此言一出，觀禮台上的人露出詫異之色。戰盟的入門標準，對于他們這個層面的人來說，幾乎是常識。
冰藍長發女子只是淡淡地瞥了甦墨一眼，並未回答。
她身旁的白裙女子則微微一笑，聲音溫和︰“戰盟門檻，最低需地品紋宮穩固。這僅是報名資格，後續還需通過三重考核，方有機會列入門牆。”她看著甦墨，眼神通透，似乎想從他突然的提問中看出些什麼。
“地品麼……”甦墨低聲重復了一句，像是確認了什麼。
一旁的宋澤忍不住快速補充道︰“甦大人，地品只是最基本的要求，而且通常要求年齡不超過二十歲。歷屆戰盟選拔，最終能成功的，至少都是地品巔峰，甚至天品才有較大把握……”他試圖說得更詳細，以顯示自己的價值。
甦墨微微點頭︰“明白了。”
說完，他不再理會觀禮台上眾人各異的目光，邁步朝著高台中央的古雲風走去。
古雲風剛送走一位開紋失敗的少年，正暗自嘆息，看到甦墨走來，連忙躬身︰“甦大人，您這是？”
甦墨走到他面前，停下腳步，目光掃過下方無數雙看過來的眼楮，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透過擴音紋陣傳開︰
“古院長，接下來的開紋，由我來主持，如何？”
一句話，如同驚雷，炸響在廣場上空！
所有人都愣住了，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
開紋儀式，歷來由紋道院資深導師主持，從未有過外人插手的先例，更何況是一個如此年輕的陌生人？
“他……他說什麼？他要主持開紋？”
“他是誰啊？從未見過！”
“好大的口氣！古院長都沒辦法的事，他能有什麼辦法？”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聲，懷疑、驚訝、不屑的目光紛紛投向甦墨。
觀禮台上，華洪先是一愣，隨即毫不客氣地嗤笑出聲︰“嘩眾取寵！不知所謂！”
他根本不信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青年能有什麼本事。
華武和林晟也皺起眉頭，覺得這年輕人未免太過狂妄兒戲。
然而，與他們的反應截然不同。宋家眾人，從宋立到大長老，再到宋遠，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光彩，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們相互對視，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激動與狂喜！
韓雪和韓軒則挺直了背脊，眼神灼灼地看著甦墨的背影。
古雲風和身後幾位親眼見過甦墨為韓軒開紋的導師，更是心神劇震！他們比宋家人更清楚，這位“甦大人”說要主持開紋意味著什麼！
一位開紋師！一位能造就聖品、修復破碎紋宮的開紋師，要親自為這些普通少年開紋！
這是何等不可思議的機緣！
古雲風激動得胡須都在顫抖，他沒有任何猶豫，後退一步，對著甦墨深深一揖到地︰“若能得甦大人親自出手，乃我莫楓城紋道院之幸，更是台下這些孩子天大的造化！古雲風，謹代表本院，拜謝甦大人！”
他身後那幾位導師也同時躬身，聲音帶著顫抖︰“拜謝甦大人！”
“甦大人？”華洪臉上的嗤笑僵住了，看著古雲風等人如此鄭重甚至卑微的姿態，他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開什麼玩笑？這毛頭小子也配稱大人？
甦墨對古雲風等人的拜謝坦然受之，他不在意華洪的質疑，也不在意台下那些懷疑的目光。
他轉過身，面向廣場上所有等待開紋的少年少女，以及他們身後那些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希望的家人。
他的聲音通過擴音紋陣傳出，平靜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我，叫甦墨。”
“曾經，也和你們中的許多人一樣。平凡，無力，但努力過，向往過。”
“只是命運弄人，事常違願。我掙扎過，但沒有認命過！”
他的話語很平淡，沒有煽情，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但那份平靜之下蘊含的東西，卻讓台下漸漸安靜下來。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群，看過那些灰暗的、期待的、麻木的臉。
“我知道，這個世界，從沒有什麼絕對的公平。天賦、資源、出身……很多東西，從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
“但今天，在這里，以我甦墨之名，想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相對公平的起點。”
“我會傾盡我所能，給你們……你們想要的公平！”
他抬起手，指向那間開啟著石門的紋陣室。
“相信我的，想要這份公平的，請踏入紋陣室。”
“二十人，一同進入。”
二十人同進？！
這話再次引起一片嘩然！開紋需引導紋源，精細入微，對主持者的精神力負荷極大。
古雲風院長一次引導一人已是小心翼翼，這位甦大師竟然要一次引導二十人？
這已經不是自信，簡直是瘋狂！
台下瞬間陷入了死寂。剛剛升起的希望，又被這不可思議的要求壓了下去。
沒人敢動。萬一失敗了，紋宮受損，那將是比不開紋更慘的下場。
觀禮台上，華武、林晟等人也皺緊眉頭，覺得這年輕人實在太過胡來。華洪更是直接冷笑出聲，準備看一場鬧劇。
時間一點點過去，無人上前。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就在這時，觀禮台上，一個身影站了起來。
是宋遠之子，宋雲峰。他面容堅毅，對著甦墨的方向，恭敬地躬身一拜。
然後，他一句話沒說，轉身走下觀禮台，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步伐堅定地，第一個走進了那間紋陣室！
他的舉動，像是一塊石頭投入死水潭。
緊接著，人群中，一個穿著洗得發白布衣的少年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決絕︰“大不了就是廢人！我本來就是！拼了！”
他第二個沖了出去，跑進了紋陣室。
“我也來！”又一個少女鼓起勇氣，跟了上去。
“算我一個！”
“還有我！”
有了帶頭的，那些原本就處于絕望邊緣、一無所有的少年，紛紛被點燃了最後一絲渴望。他們爭先恐後地涌出人群，沖向高台。
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
很快，二十個名額已滿。
甦墨看著最後一人進入，不再猶豫，邁步走向紋陣室。
在他身後，是無數道復雜無比的目光，懷疑、期待、震驚、不屑……
古雲風和幾位導師激動得難以自抑，再次對著甦墨的背影深深一拜。
而宋立則是死死盯著那扇緩緩關閉的石門，手心全是汗。他心中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吶喊︰只要成功！過了今日，甦墨之名，開紋師之尊，將不再局限于莫楓城！必將震動整個都府，乃至向周邊十一大都府瘋狂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