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墨睜開眼時，窗外透進來的光已經暗了。他撐著手臂從床上坐起來，右眼微微發脹，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擠壓過，整個腦海都昏昏沉沉的。
他下意識抬手按了按眉心，鎖魂棺的紋路已經隱去，但皮膚下仍殘留著細微的灼燒感。
床尾蜷縮著一團黑影，夢魘的貓身比之前虛幻了不少，黑霧般的毛發不再濃密，隱約能透過它看到床單的紋路。察覺到甦墨的動靜，它懶洋洋地掀開眼皮，眼神里少了些往日的倨傲，多了幾分疲憊。
“醒了？”夢魘的聲音直接在甦墨腦海中響起，對比前幾天虛弱了不少。
甦墨點頭，伸手在它頭頂虛虛地拂過，沒踫到，但意思到了。
“謝了。”他道。
夢魘哼了一聲，尾巴甩了甩︰“少來這套，老子可不是為了你。”
甦墨沒接話，只是下床倒了杯水，仰頭灌下去。喉嚨里干澀的灼燒感緩解了些，他這才開口︰“最後那一下，你明明可以不管。”
夢魘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從床上跳下來，輕盈地落在地面，盡管身形虛幻，但步伐依舊穩健。
它踱到窗邊，金色的眸子望向遠處千機壘中央的巨塔——那里，青銅羅盤的光芒已經徹底融入塔身，整座堡壘的符文流轉不息，如同呼吸。
“甦墨。”夢魘難得叫了他的全名，聲音低沉，“你知道我活了多久嗎？”
甦墨搖頭。
“久到我自己都記不清了。”夢魘的尾巴尖輕輕擺動，“我們九大初代種來到這個世界四百多年了，這個世界對我而言，不過是個囚籠。永夜之地也好，炎夏國也罷，都一樣。”
它轉過頭，直視著甦墨︰“跟著你才能離開這里，你母親算計我二十年，我不信她沒有留下後手。”
甦墨握杯子的手微微一頓，但很快恢復如常。他放下杯子，語氣平靜︰“這就是你的私心？”
夢魘咧嘴一笑，尖牙森白︰“不然呢？真以為我會為你拼命？”
甦墨沒反駁，只是走到它旁邊，同樣望向窗外的巨塔。半晌，他淡淡道︰“我也想去外面看看，到時候一起。”
夢魘瞥了他一眼，嗤笑一聲，沒再說話。
……
一人一貓剛走出房間，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夾雜著金屬踫撞的清脆聲響。甦墨順著聲音走去，夢魘懶洋洋地趴在他肩上，偶爾甩甩尾巴，顯得興致全無。
千機壘總部的訓練場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地面鋪著特制的青灰色石板，表面刻滿了緩沖沖擊的符文。
此時，場中央兩道身影正激烈交鋒，周圍圍了一圈人——華 抱著手臂站在最前排，金瞳微微發亮。
唐彬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冷光。諸葛明搖著銅錢扇，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魏輕語則站在稍遠的地方，肩頭的青蟒虛影罕見地沒有躁動，而是靜靜注視著場中。而蒼岳和季鈴卻沒在這里。
場中交手的，正是白羽和莫璃。
白羽的劍快得幾乎看不清軌跡，十三柄虛幻劍影在她周身環繞，每一柄都快到極致。她的步伐極穩，每一次出劍都精準無比，劍鋒所過之處，空氣被切割出細密的裂痕。
而莫璃單手持槍，黑色長槍在她手中宛如活物，槍尖纏繞著淡青色的風息，每一擊都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她的動作大開大合，槍勢如狂風驟雨，卻又不失細膩，槍身時而如游龍擺尾，時而如毒蛇吐信，將白羽的劍影一一擊退。
“鐺——！”
白羽的主劍與莫璃的槍尖相撞，火星迸濺。兩人同時後撤半步，又瞬間欺身而上。
“白羽丫頭進步不小啊。”莫璃嘴角噙著笑，手上卻絲毫不慢，長槍橫掃，風息驟然暴漲，形成一道青色弧光。
白羽沒有硬接，身形一閃，十三劍影同時調轉方向，從側面刺向莫璃。莫璃槍勢未收，左手突然一抬，掌心內勁噴吐，一道風牆憑空浮現，將劍影盡數彈開。
“御氣境能逼我用到掌氣境的內勁外放，你算是頭一個。”莫璃贊了一聲，長槍突然脫手，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槍尖直指白羽後心！
白羽頭也不回，反手一劍劈向身後，金屬性劍氣爆發，將長槍震偏。然而莫璃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竟凌空握住槍柄，借著下墜之勢一槍砸下！
“轟！”
白羽橫劍格擋，腳下的石板瞬間龜裂。她悶哼一聲，膝蓋微曲，但眼神依舊銳利。十三劍影在她頭頂匯聚，合成一柄巨劍虛影，悍然斬向莫璃！
莫璃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但很快被戰意取代。她長槍一抖，風息凝聚成螺旋狀，槍尖直刺巨劍虛影中心。
“破！”
青色槍芒與金屬性巨劍相撞，刺眼的光芒炸開，氣浪席卷整個訓練場，圍觀的人不得不抬手遮擋。待光芒散去，場中的情形終于清晰——
白羽的劍尖停在莫璃咽喉前三寸，而莫璃的槍尖，則抵在了白羽的心口。
平手？
不。
白羽的劍鋒微微顫抖，一縷鮮血從她虎口滲出，順著劍身緩緩滑落。而莫璃的槍，穩如磐石。
“可惜。”莫璃收槍，伸手拍了拍白羽的肩膀，“若是同境界，輸的就是我了。”
白羽深吸一口氣，收劍入鞘，銀眸中的戰意還未完全消退，但語氣已經恢復平靜︰“多謝莫壘主指點。”
莫璃哈哈一笑︰“叫什麼壘主，听著老氣，叫莫姐就行！”
華 在一旁吹了個口哨︰“白羽，可以啊，能和莫壘主打到這種程度。”
白羽搖搖頭︰“莫姐留手了。”
莫璃挑眉︰“我可沒留手，是你自己的實力。”她轉頭看向甦墨，咧嘴一笑，“怎麼樣，睡醒了？”
甦墨點頭，目光卻落在白羽的手上——虎口的裂傷不深，但血跡未干。他走過去，從懷里摸出一塊干淨的布巾，遞給她。
白羽愣了一下，接過布巾，低聲道︰“謝謝。”
“打得不錯。”甦墨道。
白羽抿了抿唇，沒說話，但眼神柔和了些。
夢魘蹲在甦墨腳邊，打了個哈欠︰“無聊。”
莫璃打量了他一眼，又瞥了瞥夢魘，似笑非笑︰“精神力消耗那麼大，兩天就能下床走動，看樣子恢復了啊。”
莫璃將長槍往肩上一扛，突然道︰“甦墨，要不要也來試試？”
場邊頓時一片嘩然。
華 不知何時擠到了前排，聞言吹了聲口哨︰“有好戲看了！”
唐彬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看不清表情。諸葛明搖著銅錢扇，笑眯眯地湊過來︰“甦兄，莫壘主親自邀戰，機會難得啊。”
魏輕語抱著雙臂站在一旁，肩頭的青蟒虛影微微昂首，似乎也對這場戰斗頗有興趣。
甦墨沉默一瞬，看向莫璃︰“我境界不夠。”
莫璃嗤笑一聲︰“少來這套，你殺南嶼聯盟那幫雜碎的時候，可沒見你謙虛。”
夢魘在甦墨肩頭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打不打？不打回去睡覺。”
甦墨看了它一眼，又看向莫璃，最終點頭︰“好。”
莫璃咧嘴一笑，長槍一抖，槍尖直指甦墨︰“來吧，讓我看看，這段時間你長進多少，到底有幾分本事！”
訓練場的氣氛瞬間緊繃。
甦墨緩步走入場中，右手按上刀柄。夢魘從他肩頭跳下，蹲在一旁，雙眼微微眯起，像是準備看一場好戲。
白羽退到場邊，銀眸緊緊盯著甦墨。
莫璃的長槍緩緩抬起，風息在槍身流轉，她的眼神逐漸銳利︰“我不會留手。”
甦墨拇指輕推刀鐔，“無妄”出鞘三寸，黑火在刀鋒隱現︰“你剛剛也沒見你留手啊”
“兔崽子，老娘不要面子嗎？”話音未落，莫璃的槍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