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墨怔在原地。
那道身影赤足踏火，青絲垂落，發梢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火焰。她的眼楮——左眼如旭日，右眼似永夜，目光所及之處，連空氣都為之凝固。
“是……她……”
甦墨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聲音低得幾乎听不見。
夢魘的咆哮戛然而止。
黑幕籠罩的天空驟然一滯，那只剛剛實質化的巨大黑貓猛地弓起背，渾身的毛發炸開。
“不可能！！！”
它的精神波動劇烈顫抖，甚至帶著恐懼。沒人比它更清楚青衣女子的可怕。
而現在，她竟然又出現了！
夢魘沒有絲毫猶豫，黑幕瞬間收縮，它的身影化作一道漆黑的流光，瘋狂朝城外逃竄！
“呵。”
青衣女子輕笑一聲。
她甚至沒有看夢魘一眼，只是抬起手，指尖輕輕一劃。
“轟——！！！”
一道青色的鎖鏈憑空浮現，如同跨越空間般直接纏上夢魘的軀體！鎖鏈上燃燒著青色的火焰，所過之處，黑幕寸寸崩裂！
“不！不！！！”
夢魘瘋狂掙扎，可那鎖鏈卻越纏越緊，硬生生將它從半空中拽了回來！它的軀體在鎖鏈的束縛下不斷縮小，最終“砰”的一聲砸在大殿前的廣場上，化作一只巴掌大的黑貓。
黑貓的毛發上還殘留著詭異的紋路，可此刻它卻瑟瑟發抖，連頭都不敢抬。
青衣女子這才垂眸看向它，語氣輕描淡寫︰“跑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黑貓︰“……”
太欺負貓了！當年它可是親眼看著青衣女子單手鎮壓七頭初代種，連永夜之地都被她硬生生撕開一道口子！
青衣女子不再理會它，而是轉身看向甦墨。
甦墨站在原地，全身龜裂的皮膚還在滲血，可他的目光卻死死盯著她，右眼的青色晶體微微閃爍，像是在確認什麼。
青衣女子與他對視，那雙異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你……”甦墨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熟悉。
太熟悉了。
他在記憶碎片中見過她無數次，可從未像現在這樣清晰。她的眉眼，她的氣息，甚至她發梢燃燒的火焰——都讓他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
青衣女子靜靜地看著他，良久，才輕聲開口︰“你長大了。”
甦墨的指尖微微顫抖。
“你是誰？”他問。
青衣女子沒有立刻回答。她抬手，指尖輕輕點在他的眉心。鎖魂棺的紋路微微發燙，一股溫和的力量涌入他的身體，迅速修復著他破損的經脈和血肉。
“疼嗎？”她問。
甦墨搖頭。
青衣女子收回手，眼中閃過心疼，卻又很快被壓下。她看向那只縮成一團的黑貓，淡淡道︰“從今天起，它是你的了。”
甦墨一愣︰“什麼？”
青衣女子沒有解釋，只是抬手一抓，黑貓慘叫一聲，直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拎起，狠狠砸向甦墨眉心的鎖魂棺紋路！
“喵——！！！”
黑貓瘋狂掙扎，可根本無濟于事。鎖魂棺的青光驟然爆發，如同一張巨口，直接將黑貓吞了進去！
下一秒，甦墨的眉心紋路邊緣多了一道細小的黑貓印記，而他的精神世界中，多了一道瑟瑟發抖的意念。
“主……主人……”夢魘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充滿恐懼和憋屈。
甦墨︰“……”
他還沒反應過來，青衣女子已經轉身，似乎準備離開。
“等等！”甦墨猛地伸手，一把抓向她的手腕。可手掌穿過了她的手腕。就是這樣可望而不可及！
青衣女子的腳步頓住。
“你到底是誰？”他死死盯著她，“為什麼……我會覺得你那麼熟悉？”
青衣女子沉默。
遠處的華 等人屏住呼吸，連南離玄都下意識放輕了腳步，生怕驚擾了什麼。
良久，青衣女子才輕輕嘆了口氣。
她轉過身，異色的瞳孔直視甦墨，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我本希望……你永遠都不會走上這條路。”
甦墨的心髒狠狠一縮。
“什麼路？”
青衣女子沒有回答，而是抬手，指尖輕輕撫過他的臉頰。她的動作很輕，像是怕踫碎什麼。
“鎖魂棺選擇了你，這是宿命。”她低聲道，“可我……從未想過讓你背負這些。”
甦墨的呼吸有些急促︰“你認識我？”
青衣女子的指尖微微一頓。
她收回手，眼中的情緒復雜得難以形容。
“認識。”她輕聲道，“比任何人都認識。”
甦墨的喉嚨發緊︰“那為什麼……”
“為什麼現在才出現？”青衣女子打斷他，唇角勾起一抹苦澀，“因為我不能。”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縷青色的火焰靜靜燃燒。可若仔細看，便能發現那火焰中纏繞著無數細密的黑色絲線，如同枷鎖般束縛著它。
“有些規則，連我也無法打破。”她輕聲道，“我本以為……將你送走，你就能避開這一切。”
甦墨的瞳孔微微收縮。
送走？
記憶碎片中，血雨傾盆的琉璃宮殿，那道死死護住嬰孩的身影……
“是你……”他的聲音沙啞，“當年是你……”
青衣女子沒有否認。
她的目光落在甦墨眉心的鎖魂棺紋路上，眼中閃過一絲痛色。
“鎖魂棺選擇的人，注定要背負甦家的宿命。”她低聲道，“我寧願你平凡一生……也不想你走上這條路。”
甦墨死死攥緊拳頭。
“……你是我母親？”
青衣女子沉默了。
遠處，華 倒吸一口冷氣，唐彬的眼鏡差點滑落，白羽的劍鞘微微震顫。
南離玄更是渾身僵硬——他當年見過的青衣女子，竟然是甦墨的母親？！
良久，青衣女子才輕輕閉了閉眼。
“是。”
這個字很輕，卻像一柄重錘狠狠砸在甦墨胸口。
他的呼吸有些紊亂，腦海中無數記憶碎片瘋狂翻涌，可偏偏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畫面。
“為什麼……”他的聲音低啞，“為什麼丟下我？”
青衣女子的指尖微微顫抖。
她看著甦墨，眼中的愧疚幾乎要溢出來。
“我沒有選擇。”她輕聲道，“當年若不走……你活不下來。”
甦墨攥緊拳頭。
他想問很多——當年發生了什麼？她為什麼會被七根透魂釘貫穿脊骨？鎖魂棺到底是什麼？葬己又意味著什麼？
可話到嘴邊，卻只剩下一句——
“你現在……還是要走？”
青衣女子的目光微微一動。
她看著甦墨，良久，才輕聲道︰“我必須得走，不然你會有很多麻煩。”
“那我呢？”甦墨盯著她，“你出現，就只是為了幫我收服夢魘？”
青衣女子沉默了一瞬。
“不。”她抬手，指尖輕輕點在甦墨的眉心，鎖魂棺的紋路微微發亮，“我來，是為了給你一個選擇。”
“什麼選擇？”
“繼續走下去……或者，我幫你斬斷鎖魂棺的聯系。”青衣女子輕聲道，“若你選擇後者，我會抹去你所有相關的記憶，你會成為一個普通人，平安度過余生。”
甦墨怔住。
“你能做到？”
“能。”青衣女子點頭，“但只有一次機會。”
甦墨沉默了。
他看向遠處的華 、白羽、唐彬和莉亞，又看向自己掌心剛剛收服的南明離火。
良久，他抬起頭，直視青衣女子的眼楮︰
“如果我繼續走下去……會見到你嗎？”
青衣女子的瞳孔微微收縮。
她沒想到甦墨會問這個。
“會。”她輕聲道，“但那條路……很難。”
甦墨笑了。
“那就沒什麼好選的了。”
青衣女子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的情緒再也無法掩飾。
她抬手，似乎想再踫踫他的臉，可最終卻只是輕輕穿過他的發梢。
“好。”她輕聲道。
話音落下，她的身影開始變得虛幻。
“等等！”甦墨猛地伸手，再一次，他的指尖穿過了她的身體。
青衣女子看著他，異色的瞳孔中倒映著他的身影。
“切記！未達到這個世界的歸一境，不要試圖打探我的消息！”
她的聲音漸漸消散在空氣中。
“活下去……”
最後三個字，如同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