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葬入口徹底閉合的剎那,整片灰白平原劇烈震顫。地面裂開無數蛛網狀的縫隙,那些游蕩的空間斷層如同被無形之手抹平,轉瞬消失無蹤。
白家兩位宿老最先反應過來。青玉杖宿老的左腿白骨上已經覆蓋了一層新生的血肉,此刻正泛著不自然的青黑色。他拄著玉杖上前三步,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甦墨。
“甦小子......”他的聲音充滿了疑惑,“你們在遺葬里經歷了什麼?”
甦墨沒有立即回答。他右眼的青色晶體已經完全隱去,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當他轉頭看向青玉杖宿老時,老人的玉杖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 "聲,杖頭的龍首雕刻裂開一道細縫。
蒼北斗和季無常同時後退半步。這兩位在各自防區叱 風雲的人物,此刻臉上寫滿驚疑。
“活著出來了。”華 突然開口。他的金瞳已經完全變成暗紅色,眼白部分爬滿黑色紋路,說話時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唐彬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的光線遮住了他的眼神,但鏡框邊緣有細小的血珠滲出——那是他體內治療類傳承過度運轉的征兆。
白羽站在甦墨身側三步遠的位置。手中長劍的劍脊上那道血線正在緩慢流動,如同活物。當青玉杖宿老的目光掃過來時,她只是微微搖頭,什麼也沒說。
“原路返回。”劍匣宿老突然開口。他背上的劍匣發出不安的嗡鳴,九道劍光在匣內躁動,“此地不宜久留。”
季無常的臉色陰晴不定。他掃了一眼季家僅存的三名武者,又看向甦墨等人,最終將目光停在諸葛明身上。“諸葛家的小子,帶路。”
諸葛明的五枚銅錢懸浮在頭頂,組成一個不斷旋轉的陣圖。听到季無常的話,他嘴角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季前輩,這次恐怕不需要我了。”
話音剛落,甦墨已經邁步向前。
他的動作很隨意,就像在自家庭院散步。但當他的腳掌接觸地面的瞬間,整片平原突然安靜下來——不是無聲的安靜,而是所有能量波動、空間震顫都凝固的詭異靜止。
“跟上。”甦墨頭也不回地說道。
華 第一個跟上。他走路時雙臂微微張開,像是隨時準備擁抱什麼,暗紅色的瞳孔不斷收縮擴張。唐彬和諸葛明緊隨其後。
白羽留在最後。她的劍尖拖在地上,劃出一道細長的痕跡。痕跡中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很快被干涸的沙地吸收。
蒼北斗和季無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駭。白家兩位宿老猶豫片刻,最終跟了上去。
眾人剛走出百米,前方突然隆起一個土包。土包炸開的瞬間,一只由空間碎片組成的巨手破土而出——正是來時遇到的那種怪物。巨手掌心的七顆眼球同時轉動,鎖定走在最前方的甦墨。
季無常下意識結印,音波屏障在身前成型。蒼北斗的三顆星辰飛出,準備迎戰。
甦墨沒有停下腳步。
他甚至連看都沒看那只巨手,只是繼續向前走。當巨手拍下的剎那,甦墨的右手微微抬起,做了個虛握的動作。
"噗"的一聲悶響。
巨手在半空中凝固,然後像被無形大手捏碎的餅干般坍塌。空間碎片沒有四散飛濺,而是直接化為齏粉,被風吹散。掌心的七顆眼球同時爆裂,黑色汁液尚未落地就蒸發殆盡。
整個過程不到一秒。
蒼北斗的三顆星辰僵在半空。季無常的音波屏障無聲瓦解。白家兩位宿老同時停下腳步,青玉杖宿老的玉杖重重頓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叮"聲。
“繼續走。”甦墨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接下來的路程變得異常簡單。那些曾經讓眾人損失慘重的空間斷層、陰煞噬魂蠱、葬地怨靈,在甦墨面前如同兒戲。他不需要觀察,不需要判斷,只是單純地向前走,所有威脅都會在接近他三丈範圍內自行瓦解。
有一次,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蠕動的黑色樹根,正是之前傷到青玉杖宿老的那種怪物。甦墨看都沒看,一腳踏在塌陷處。樹根發出刺耳的尖嘯,然後像被燙傷的蚯蚓般蜷縮起來,最終化為一縷黑煙消散。
諸葛明頭頂的銅錢陣圖早已停止旋轉。他時不時看向甦墨的背影,眼中閃爍著復雜的光芒。唐彬的眼鏡片上不再有數據流動,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淡綠色的薄膜,像是某種新生的防護機制。
華 走得最輕松。他時不時發出低笑,暗紅色的瞳孔中倒映著沿途被甦墨抹殺的各種怪物。有幾次,他甚至故意放慢腳步,等那些怪物完全顯形後再快步跟上,像是在欣賞一場表演。
“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甦墨突然停下。
眾人抬頭,看到了遺葬的出口,一道懸浮在半空中的黑色裂縫。裂縫周圍纏繞著青色鎖鏈,正是他們進入時的那個空間節點。
季無常的呼吸變得粗重。來時通過這個節點,季家折損了四名好手,其中兩人是被空間亂流絞成碎片,一人被鎖鏈貫穿心髒,還有一人被裂縫中突然伸出的鬼手拖走,至今生死不明。
蒼北斗的三顆星辰自動結成三角陣型。他記得很清楚,蒼家通過這個節點時付出了三死一傷的代價,其中就包括他的親佷子。
“我先來。”華 突然說道。不等眾人反應,他已經沖向裂縫。
黑色裂縫感應到活物接近,立刻劇烈蠕動起來。三條青色鎖鏈如毒蛇般射出,鎖鏈尖端是鋒利的矛頭,直取華 的咽喉、心髒和丹田。
華 不閃不避。當鎖鏈距離他不到一尺時,他的暗紅色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 ! ! !"
三聲脆響幾乎同時響起。青色鎖鏈在距離華 皮膚一寸處齊齊斷裂,斷口處噴出黑色液體。華 大笑著穿過裂縫,身影消失在外界的光明中。
“下一位。”甦墨說道。
唐彬推了推眼鏡,第二個走向裂縫。這次裂縫中伸出的是五只鬼手,每只手上都長滿眼楮。鬼手即將抓住唐彬的瞬間,他眼鏡上的綠色薄膜突然擴張,將鬼手隔絕在外。唐彬從容穿過,只有一片衣角被鬼手扯下。
諸葛明收起銅錢,搖著扇子第三個上前。裂縫這次噴出的是黑色火焰,火焰中隱約可見扭曲的人臉。諸葛明的扇面自動展開,八卦圖亮起,將黑火折射向四面八方。他趁機穿過裂縫,只有一縷頭發被燒焦。
輪到魏輕語時,裂縫中傳出刺耳的尖嘯。十根骨刺從裂縫邊緣射出,每根骨刺上都刻著詛咒符文。魏輕語的青蟒虛影暴漲,兩顆頭顱同時噴出青光,將骨刺腐蝕成渣。她邁步穿過,毫發無傷。
白羽是最後一個年輕人。她站在裂縫前,裂縫似乎感應到什麼,突然劇烈收縮,然後猛地擴張到原來的三倍大小。一只巨大的鬼眼從裂縫深處浮現,瞳孔中倒映著白羽的身影。
白羽舉起長劍。劍脊上的血線突然流動起來,順著劍身爬上她的手臂,在肘部形成一個詭異的符文。她對著鬼眼輕輕一劃。
“嗤——”
鬼眼被整齊地切成兩半。黑色液體噴涌而出,卻在接觸到白羽前自動分開,像是畏懼她身上的某種氣息。白羽收劍入鞘,從容穿過裂縫。
現在,只剩下甦墨和四位老一輩。
季無常的喉結上下滾動。他看向甦墨,又看向裂縫,最終咬牙上前。就在他距離裂縫還有三步遠時,裂縫突然扭曲變形,一張血盆大口從深處探出,直撲季無常面門。
季無常暴退的同時結印,音波屏障在身前成型。但血盆大口的威力遠超預期,音波屏障如紙糊般破碎。眼看季無常就要被一口吞下。
甦墨抬手。
他的動作很隨意,就像在驅趕一只蒼蠅。但那只血盆大口卻像被無形巨錘擊中,瞬間炸成漫天血霧。血霧沒有落地,而是在半空中凝聚成一顆血珠,被甦墨隨手彈向裂縫深處。
“走吧。”甦墨說道。
季無常的臉色慘白。他看向甦墨的眼神已經帶上了一絲恐懼,嘴唇顫抖著想說些什麼,最終只是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快步穿過已經平靜下來的裂縫。
蒼北斗和白家兩位宿老同樣沉默。他們依次穿過裂縫,每次有新的威脅出現,甦墨都會提前將其抹除。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就像一場詭異的儀式。
當所有人都通過後,甦墨站在裂縫前,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恢復平靜的灰白平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