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紙在掌心炸開的瞬間,鐘晚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寒意逼得後退半步。不是後山裂隙的陰寒,是純粹的惡意,像冰錐扎進皮膚,順著毛孔往骨髓里鑽。張深站在窗邊,背對著她,月白襯衫的後頸處沾著片枯葉,手里捏著半只燃燒的紙鶴——是玄清的傳信符,灰燼正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掉,泛著詭異的青藍色。
“咳……”
壓抑的咳嗽聲打破沉默。張深的肩膀猛地一顫,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掌心的灰燼被攥成粉末。鐘晚看見他喉結滾動,嘴角飛快地掠過一絲猩紅,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是玄清的術法帶著陰煞反噬,剛好撞在他未愈的傷處。
“張深?”她快步上前,想遞過清心散,卻被他抬手制止。
張深緩緩轉身,臉色白得像紙,眉心的紅痕亮得刺眼,眼底卻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怒意,清冽的氣息里裹著翻涌的戾氣,幾乎要凝成實質。他沒說話,只是將掌心的灰燼倒在桌上,那些粉末落地的瞬間,突然拼湊出一行扭曲的字跡,泛著極淡的青光︰
“師弟,你護不住她,更護不住這門戶。”
鐘晚的心髒猛地一縮。塵念在胸口劇烈發燙,不是預警,是與張深此刻的憤怒產生了共鳴——她能“看”到他腦海里玄清的冷笑,听到那道陰鷙的聲音在耳邊盤旋︰“與凡俗糾纏,道心早已不穩,何談守護裂隙?”
字跡還在延伸,每一筆都像淬了毒的刀︰“月圓之夜前,交出鐘晚與守門人印記,我便饒古鎮百姓一命。否則,後山裂隙引爆,玉石俱焚。” 最後一個字落下時,粉末突然燃起青火,化作一道模糊的虛影——玄清的臉在火光中一閃而過,嘴角勾著偏執的笑,“優柔寡斷,終釀大禍。”
“找死!”
張深的怒吼震得窗欞發顫。他抬手結印,桃木劍瞬間出鞘,金光劈向虛影,青火“滋啦”一聲熄滅,只留下一股甜膩的陰煞味,混著他身上的檀香,在房間里凝成令人窒息的氣息。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顯然被玄清的挑釁徹底激怒,額角的紅痕忽明忽暗,是靈力紊亂的征兆。
鐘晚趕緊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觸到他襯衫下的溫熱——是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淌,把布料都浸濕了。“別激動!”她的聲音帶著急意,將清心散塞進他手里,“玄清就是想激怒你,讓你心神大亂!”
張深攥著藥瓶,卻沒立刻服用。他低頭看著她,眼底的怒意漸漸褪去,只剩下濃重的疲憊與掙扎,清冽的氣息也軟了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他要的不是印記,是你。” 他的指尖輕輕踫了踫她的心口,那里的塵念正泛著溫熱,“塵念與裂隙同源,他想把你當成鑰匙,強行打開主裂隙。”
鐘晚的喉結滾動,突然笑了,帶著點自嘲︰“所以我從頭到尾都是個工具?之前是容器,現在是鑰匙?” 她的聲音很輕,心里卻像被鈍器砸過——原來玄清的步步緊逼,從來不是為了打敗張深,是為了把她搶到手,用她的命去填裂隙的窟窿。
“你不是工具。”張深的聲音突然加重,攥緊她的手腕,眼神異常堅定,“我不會讓他得逞,哪怕毀了後山裂隙,也絕不會交你出去。” 潛台詞里藏著孤注一擲的決心,像在說“大不了同歸于盡,我也護著你”。
鐘晚的心髒猛地一暖,鼻尖卻發酸。她看著他蒼白的臉,想起他一次次為了護她硬扛反噬,想起慶功宴上他披在她肩上的外套,想起守夜時他在門外默念的靜心咒,突然抬手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衣襟里︰“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扛。” 塵念的溫熱透過布料傳遞過去,與他的氣息交織,“玄清想拿我當鑰匙,那我就做一把扎手的鑰匙,讓他吞不下去,吐不出來。”
張深的身體僵了僵,猶豫了片刻,緩緩抬手抱住她的後背。他的動作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掌心的溫度透過襯衫傳來,驅散了玄清留下的陰寒。鐘晚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沉穩中帶著急促,像在壓抑著什麼——是道心的動搖,還是對她的在意?
“先去休息。”過了很久,張深才松開手,聲音恢復了平時的冷靜,卻避開了她的目光,“我需要靜思對策,玄清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 他轉身走向書桌,背影挺得筆直,卻掩不住那絲不易察覺的虛浮。
鐘晚沒再追問。她知道他是不想讓她擔心,更不想讓她看到他為了“守裂隙”還是“護她”而掙扎的模樣。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杯溫水放在他手邊,指尖輕輕踫了踫他的袖口︰“有事喊我,別硬撐。”
回到自己房間時,窗外的天已經亮了。鐘晚靠在門板上,指尖摩挲著頸間的護身玉符,那里還留著張深的溫度。玄清的威脅像塊石頭壓在心上——月圓之夜,只有十天了。張深的傷還沒好,玄清的聚靈陣即將完成,李董手里的封裂隙符下落不明,而她,除了情緒鏡像和半吊子的符法,什麼都做不了。
【不行,不能再讓老古板一個人扛。】她攥緊拳頭,眼底閃過決絕。玄清要她當鑰匙,那她就先找到鎖芯——李董手里的封裂隙符。只要拿到符,就能打亂玄清的計劃,至少能多爭取點時間。
掏出手機,她翻出陳經紀的號碼,剛要撥號,屏幕突然彈出一條匿名短信,還是上次那個IP︰“李董今晚在古鎮別院見玄清,帶了封裂隙符。別信張深的‘靜思’,他在想怎麼把你送走。”
鐘晚的心髒猛地一沉。送走她?張深剛才的冷靜難道是裝的?他真的想犧牲自己,讓她離開?情緒鏡像下意識鋪開,捕捉到隔壁房間的情緒——不是放棄,是掙扎,是想護她周全卻走投無路的痛苦,像被困在籠子里的獸。
【笨蛋老古板。】她眼眶一熱,手指飛快地回短信︰“別院地址。”
對方秒回︰“西巷盡頭,紅漆門。小心玄清的迷魂陣。”
刪掉短信,鐘晚將手機塞進口袋,抓起桃木劍和幾張破煞符。她知道這可能是陷阱,玄清的人說不定在等著她自投羅網,但她不能等——等張深下定決心“送走”她,等玄清集齊符紙,一切就都晚了。
剛走到門口,就听見隔壁房間傳來輕微的響動,是張深在收拾東西。鐘晚的腳步頓了頓,塵念傳來他的情緒——不舍、決絕,還有一絲對未來的茫然。她沒有回頭,只是攥緊了桃木劍,輕輕帶上房門。
西巷的紅漆門在夜色中泛著詭異的光。鐘晚躲在巷口的陰影里,情緒鏡像鋪開,捕捉到院子里的情緒——李董的貪婪與恐懼,玄清的得意與偏執,還有封裂隙符散發出的、與她護心鏡同源的溫熱氣息。
她深吸一口氣,將破煞符攥在掌心,剛要踏入巷弄,突然感覺後頸一涼——不是玄清的人,是塵念傳來的強烈共鳴,與院子里的封裂隙符遙相呼應,胸口的護心鏡突然發燙,映出一道細小的符文,與她在廢宅牆縫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這符……和我的身世有關!】
就在這時,院子里傳來玄清的冷笑,穿透夜色,精準地落在她耳邊︰“小丫頭,既然來了,何必躲著?老夫正等著你送上門來呢。”
鐘晚的心髒猛地一縮。她知道,自己掉進了玄清的陷阱,可護心鏡的異動和封裂隙符的氣息像磁石,讓她無法後退——里面藏著她的身世真相,藏著張深守護的秘密,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必須闖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