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劍拄在地面的聲響,是書店里最先打破寂靜的動靜。鐘晚蹲在陣眼旁,指尖剛觸到冷卻的羅盤,就被一股殘留的灼意燙得縮回手——是張深強行催動靈力毀陣時留下的余溫,混著陰煞氣的甜膩,在空氣中凝成滯重的氣息。
“別踫,有術法殘留。”
張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未散盡的疲憊。鐘晚回頭,看見他正彎腰撿拾散落的古籍,月白長衫的袖口沾著焦黑,指尖擦過書頁時,指節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連最熟悉的《符篆要義》都差點抓滑。夕陽透過破損的窗欞,在他蒼白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影,眉心的紅痕淡得幾乎看不見,卻比任何時候都緊繃。
【老古板的“無事”從來最有事。】鐘晚心里嘀咕,默默起身拿過他手里的古籍,指尖拂去封面上的灰塵,墨香混著焦糊味嗆得她鼻尖發酸,“陣眼毀了,玄清短期內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陣眼雖毀,布陣者未傷根本。”張深直起身時踉蹌了一下,趕緊扶住書架,清冽的氣息里泄出一絲極淡的喘息,“玄清的聚陰陣本就是消耗型陣法,他要的不是一時攻破,是拖垮我的靈力。” 他避開她的目光,轉身走向書桌,“先布基礎防護陣,青禾去聯絡林老了,很快回來。”
鐘晚看著他刻意挺直的背影,塵念泛起細碎的灼熱——不是危險預警,是他體內靈力紊亂的震顫,像即將崩斷的琴弦。她沒戳破,只是默默跟過去,將古籍摞在桌角,拿起黃符和朱砂︰“畫什麼符?鎮陰符還是防護符?我現在畫得可快了。”
張深的筆尖頓了頓,朱砂在符紙上暈開一小團紅。他側頭看她,眼底閃過一絲復雜,最終還是將一張畫好的陣眼符推過去︰“幫我把這個貼在東牆節點,用靈力激活就行,不用你畫符。” 潛台詞里藏著不忍——他怕她耗損靈力,更怕她看到自己撐不住的模樣。
鐘晚沒反駁,捏著符紙走向東牆。情緒鏡像悄悄鋪開,清晰“看”到他體內的靈力像亂流的河,在心脈處撞得劇烈,每一次運轉都帶著反噬的痛。剛才毀陣時,他為了護她,硬生生將陰煞反噬全攬在了自己身上,此刻連站著都在硬撐。
貼完符紙轉身時,她的指尖踫到了口袋里的手機,屏幕還亮著——是上一章趁亂拍下的照片︰巷口陰影里,李董將一個木盒遞給玄清,兩人的輪廓模糊,卻能看清木盒上的封裂隙符紋路。她下意識按滅屏幕,將手機往深處塞了塞——這事不能讓張深知道,他現在連自保都勉強,不能再添心事。
“叮鈴——”
手機鈴聲突然炸響,嚇了鐘晚一跳。是陳經紀的電話,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她皺起眉——娛樂圈的事還沒徹底解決。她走到角落接起,刻意壓低聲音︰“喂?”
“晚晚!你可算接電話了!”陳經紀的聲音帶著劫後余生的慶幸,背景里是鍵盤的敲擊聲,“昨天派對的事被新頂流的緋聞壓下去了!李董那邊沒敢再發通稿,估計是玄清沒給他好臉色。”
鐘晚的指尖攥緊手機,語氣帶著敷衍的平靜︰“知道了,謝了陳哥。”
“但你還是得低調點!”陳經紀的聲音突然嚴肅,“我听說李董最近和一個‘大師’走得近,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你千萬別再和他們硬踫硬,等風頭過了再說。”
“找東西?”鐘晚的心猛地一沉,追問,“知道找什麼嗎?”
“不清楚,听說是個木盒,還挺神秘的。”陳經紀的聲音含糊起來,“不說了,我得去盯熱搜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電話掛斷的瞬間,塵念突然泛起尖銳的冰寒。鐘晚抬頭,看見張深正站在書桌旁,手里攥著桃木劍,眼神警惕地盯著窗外——不是玄清的人,是他自己快撐不住了,黑氣順著他的指縫往外滲,又被他強行壓了回去。
“怎麼了?”鐘晚趕緊走過去,假裝沒看見他的異常,“陳經紀說娛樂圈的事暫時壓下去了,李董沒再搞事。”
“他不是不搞事,是在等玄清的下一步指令。”張深的聲音沉得像冰,他將桃木劍放在桌上,指尖按在眉心,“李董手里有最後一塊封裂隙符,玄清不會放過他,更不會放過我們。”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挺直脊背,“防護陣布好了,你去休息會兒,我守著。”
鐘晚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心里像被針扎了下。她突然想起老陶給的定魂盤,之前匆忙中忘了問用法,說不定能幫他穩定心神。剛要開口,就听見青禾的聲音從巷口傳來,帶著急促的腳步︰“師兄!林老說玄清在城西又布了個小陣,像是在轉移目標!”
張深的臉色瞬間變了,抓起桃木劍就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頭,深深看了鐘晚一眼︰“待在書店別出去,防護陣能擋低階術法。” 他的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鄭重,像是在交代什麼重要的事。
鐘晚點頭,看著他和青禾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緩緩蹲下身,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點開那張模糊的照片。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塵念突然泛起奇異的悸動——不是來自照片里的人,是來自照片背景的牆縫,那里刻著一個極淡的符文,和她護心鏡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這符文……和我的身世有關?】鐘晚的心髒狂跳起來。玄清要封裂隙符,李董藏著符文印記,她的護心鏡又和這些息息相關,難道她的父母也和守門人、裂隙有關?老陶之前說“倒是像他師叔選的”,“師叔”又是誰?
無數個疑問涌上來,她趕緊將照片加密保存,起身走到書桌前。張深沒喝完的茶水還冒著熱氣,杯沿印著他的唇印,旁邊放著他忘帶的清心散——是林老給的,能暫時壓制靈力紊亂。鐘晚拿起藥瓶,倒出一粒塞進嘴里,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卻讓她靈台一清。
她知道,現在不是追查身世的時候。張深的虛弱、玄清的暗布、李董的野心,像三張網纏在一起,而她手里的照片,或許是唯一能撕開缺口的線索。不能等張深,他現在自顧不暇;不能找林老,怕打草驚蛇;只能靠自己。
窗外的夕陽漸漸沉下去,巷口的風帶著涼意,吹得破損的窗簾晃蕩。鐘晚走到窗邊,看著張深離開的方向,攥緊了手機。塵念傳來他的情緒——擔憂、疲憊,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牽掛,像細線般牽著她的心髒。
“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她輕聲自語,指尖劃過手機屏幕,“我會查清楚的,等你回來。”
而此刻,城西的破廟里,玄清正站在水鏡前,看著書店里獨自佇立的鐘晚,嘴角勾起殘忍的笑。水鏡里的畫面清晰地映出鐘晚攥手機的動作,連她加密照片的手指微動都看得一清二楚。
“強弩之末,還想藏秘密?”玄清冷笑一聲,指尖劃過水鏡,畫面瞬間切換到張深的身影——他正扶著牆壁咳嗽,嘴角溢出血絲,“張深,你的軟肋從來不是裂隙,是她。等我拿到最後一塊符,先毀了她,再看你怎麼守你的道心。”
水鏡泛起漣漪,映出他眼底的偏執。遠處,青禾正帶著林老往這邊趕,腳步匆匆,卻沒發現,暗處的陰兵早已布下新的陷阱,只等張深踏入。
書店里,鐘晚將手機藏進書架暗格,轉身拿起桃木劍。夕陽徹底落下,天色暗了下來,防護符的微光在牆上亮起,卻驅不散她心底的隱憂——她知道,這短暫的安寧只是風暴眼中的平靜,下一場更大的危機,已經在暗中張開了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