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剛觸到《符 入門》的扉頁,窗外突然閃過一道刺眼的反光,像針一樣扎進鐘晚眼里。她猛地抬頭,正撞見街對面老槐樹後,一個黑色鏡頭筒正對著歸塵閣的方向,布料摩擦聲混著細碎的議論聲,順著開敞的窗縫飄進來。
“找到了!就在這兒!” 壓低的男聲帶著興奮,“李董果然沒騙我們,鐘晚肯定藏在里面!”
鐘晚的心髒瞬間攥緊,指尖的古籍紙頁被掐出褶皺。塵念在皮膚下突突跳動,帶著熟悉的灼熱 —— 又是狗仔。這群人跟蒼蠅似的甩不掉,上次被迷陣折騰得灰頭土臉,居然還敢來?【李董這老狐狸,是鐵了心要把我釘死在丑聞里?連狗仔都成他的眼線了?】
她攥著書快步走到櫃台後,透過雕花窗欞的縫隙往外看。三個穿著沖鋒衣的男人正蹲在樹後,其中一個舉著長焦鏡頭,鏡頭對準的方向赫然是歸塵閣的正門。另一個擺弄著小型無人機,嗡嗡聲細若蚊蚋,卻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老板!” 鐘晚轉身朝書房喊,聲音里壓不住火氣,“外面那群狗皮膏藥又來送死了!”
書房門沒開,只有清冷的聲音飄出來︰“慌什麼。” 張深的身影映在窗紙上,正低頭翻書,指尖劃過書頁的聲響都清晰可聞,“繼續整理古籍,別抬頭。”
鐘晚差點氣笑。都快被人拍進鏡頭里了,這男人還能穩坐釣魚台?她咬著牙回到書架前,眼角余光卻死死盯著窗外。那架無人機已經升空,正慢悠悠往書店方向飄來,螺旋槳的嗡鳴越來越近,塵念的灼熱感也跟著加劇。
【等會兒無人機撞進陣法,看你們怎麼哭。】鐘晚心里暗爽,手指卻不自覺地抓緊了書脊。她還是有點慌 —— 萬一這陣法治不住現代科技怎麼辦?萬一狗仔拍到大陣啟動的異象,豈不是更麻煩?
正胡思亂想,就見舉鏡頭的狗仔突然罵了句髒話︰“操!鏡頭怎麼花了?” 他猛擦鏡頭,可取景器里依舊一片模糊,像蒙了層毛玻璃,“老王,你那邊呢?”
“別提了!無人機失控了!” 擺弄機器的男人急得冒汗,屏幕上的畫面瘋狂抖動,最後直接變成雪花白,“信號全斷了!邪門了!”
鐘晚偷偷瞥向書房,窗紙上的身影終于動了。張深走到窗邊,背對著她站定,右手看似隨意地搭在窗台上,指尖在木頭上輕輕敲了三下。
就在那瞬間,鐘晚听見一陣極輕微的嗡鳴,像遠處的蜂群掠過。空氣中的墨香突然變濃,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檀香,她腳下的地磚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塵念的灼熱感驟然褪去,換上清涼的觸感。
街對面的狗仔們突然炸了鍋。
“怎麼走不動了?” 帶頭的男人往前邁了兩步,卻像踩在傳送帶上,原地打了個轉又回到原點,“這他媽是鬼打牆?”
“不對啊,剛才明明看見書店在這兒!” 另一個人舉著地圖,臉都白了,“導航也失靈了!顯示我們在… 郊區荒地?”
鐘晚趴在窗縫後看得津津有味。三個大男人像沒頭蒼蠅似的在街上來回繞圈,明明書店就在五十米外,他們卻怎麼都走不過來,好幾次都差點撞上電線桿。舉鏡頭的那個急得把相機摔在地上,鏡頭磕碎了一地,可他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又開始繞第二圈。
【這陣法也太牛了吧!比娛樂圈的公關手段管用一百倍!】鐘晚憋笑憋得肩膀發抖,突然理解了張深說的 “市井法則”—— 合著這法則就是他說了算,想讓你看見就看見,不想讓你看見,就算站在眼前也跟瞎了一樣。
“滿意了?”
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鐘晚嚇得一蹦三尺高。張深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手里端著杯剛泡好的綠茶,水汽氤氳,茶香混著墨香撲面而來。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老板,你這招也太絕了!” 鐘晚湊過去,眼楮亮晶晶的,“這就是你們超凡世界的‘隱身術’?能不能教我啊?”
張深把茶杯遞給她,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背,清涼的觸感讓她心頭一跳。“不過是基礎的迷蹤陣。” 他淡淡道,目光重新落回她臉上,帶著慣有的疏離,“歸塵閣本就藏于市井裂隙,凡夫俗子本就不該看見。”
鐘晚捧著溫熱的茶杯,看著窗外還在繞圈的狗仔,突然想起上次古玩市場的事。張深總能用最不動聲色的方式解決麻煩,像個藏在都市里的隱士,舉手投足間就能攪動規則。可這樣厲害的人,卻要被心魔纏著,還要守護什麼勞什子裂隙,想想都覺得累。
“他們什麼時候能走啊?” 鐘晚吸了口綠茶,清香在舌尖散開,“總不能一直讓他們在這兒繞圈吧?”
“快了。” 張深抬眼看向天空,雲層剛好遮住太陽,街面上暗了幾分,“迷蹤陣耗心神,留他們一刻鐘,足夠記住教訓了。”
話音剛落,街對面的狗仔們突然停了下來。帶頭的那個似乎接到了電話,臉色煞白地說了幾句 “知道了”“馬上走”,然後連摔碎的相機都沒撿,帶著另外兩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背影狼狽得像被狗追。
鐘晚看著他們消失在街角,突然有點意猶未盡。“就這麼放他們走了?太便宜他們了吧。”
“不然呢?” 張深轉身往書房走,衣擺掃過書架,帶起一陣墨香,“殺了他們?徒增殺業,還會引來更多窺探。” 他腳步頓了頓,回頭看她,“凡人的世界有凡人的規矩,我們的戰場,不在街頭巷尾。”
鐘晚看著他的背影,手里的茶杯漸漸涼了。她突然明白,張深所謂的 “大隱”,不是躲起來不問世事,而是在世俗規則里游刃有余,既不打破平衡,又能守住自己的陣地。這比直接打一架難多了。
她把茶杯放回櫃台,剛要轉身整理古籍,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陳經紀發來的微信,只有短短一句話︰“狗仔隊回來說見了鬼,李董請了個‘大師’,好像要親自過來。”
鐘晚的心猛地一沉。塵念在皮膚下再次躁動起來,這次不是灼熱也不是清涼,而是帶著強烈惡意的冰寒,像有人用冰冷的手指按住了她的心髒。
她抬頭看向書房,張深的身影又變回了窗紙上的剪影,安靜得像幅水墨畫。可鐘晚知道,平靜又要被打破了。李董請的 “大師”,十有八九是玄清派的人 —— 上次的低階弟子只是試探,這次恐怕要來真的了。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槐樹葉嘩啦作響。鐘晚攥著手機,指尖冰涼。她看著街對面空蕩蕩的槐樹,仿佛已經能看見不久後,那個所謂的 “大師” 站在那里,用陰鷙的目光盯著歸塵閣,而張深,又要為了保護她,為了守護這個破書店,再次動用力量,再次被心魔反噬。
【這次,還能像趕狗仔一樣輕松解決嗎?】鐘晚咬著唇,心里第一次生出強烈的無力感。她不想再躲在張深身後,不想再做那個只會添麻煩的 “容器”,她想學會那些術法,想能和他並肩站著,哪怕只是幫他擋一點微不足道的傷害。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突然開了。張深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她攥緊的手機上,聲音比平時柔和了些︰“過來。教你認陣眼。”
鐘晚猛地抬頭,看見他手里拿著一張泛黃的圖紙,上面畫著復雜的紋路,正是歸塵閣的陣法圖。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一層金邊,沖淡了他周身的清冷氣息。
塵念的冰寒感瞬間褪去,換上溫熱的暖意。鐘晚快步走過去,心里的不安突然少了大半。不管接下來要來的是 “大師” 還是玄清本人,只要張深在,只要她能快點學會本事,就總有辦法應對。
可她沒看見,張深轉身的瞬間,眼底閃過一絲極深的憂慮。他指尖的符紙還殘留著陣法的余溫,而林老剛剛傳來的消息,還在他心頭沉甸甸地壓著 —— 玄清派這次派來的,不是普通弟子,是他的師弟,也是最擅長偽裝和蠱惑的 “影師”。
歸塵閣的迷蹤陣,擋得住凡人,卻未必擋得住同門的眼楮。這場仗,恐怕沒那麼好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