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槐樹葉隙灑在書案上時,鐘晚正攥著茶針蹲在灶邊,盯著砂鍋里翻滾的茶湯發呆。水沸的聲響里,她總忍不住瞟向書房方向 —— 那扇門從清晨到現在沒開過,連一絲氣息都沒泄露出來,倒讓她想起昨晚張深眉心那縷鑽動的黑氣,心尖跟著發緊。
【這人不會把自己關成石頭吧?】她戳了戳漂浮的茶葉,指尖沾到滾燙的水汽,猛地縮回手。塵念在皮膚下輕輕震顫,帶著微弱的暖意,不像昨晚那樣灼人,倒像是在安撫她的焦慮。
灶上炖的是林老留下的安神茶方,說是加了合歡花和遠志,能寧心定魂。昨晚書房那聲悶響後,她愣是睜著眼到天亮,腦子里反復回放張深蒼白的臉和顫抖的指尖。那個永遠冷得像冰的人,原來也有撐不住的時候。
茶泡好時,歸塵閣的木質樓梯傳來輕微的響動。鐘晚端著青瓷茶盞起身,剛拐過影壁就撞見張深 —— 他穿著常穿的月白衫,只是領口有些歪斜,眼下泛著淡淡的青黑,連平時一絲不苟的發髻都松了幾縷碎發。看見她時,他的腳步頓了頓,眼神掠過茶盞,又迅速移開,清冽的氣息里摻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練觀心術的時間快到了。”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啞些,說完徑直走向院子,沒接她手里的茶。
鐘晚僵在原地,指尖的茶盞燙得發麻。【熱臉貼冷屁股也不過如此吧?】她咬了咬唇,卻還是跟著走過去,把茶盞輕輕放在石桌上,杯沿貼著他常看的《清心訣》,氤氳的茶香混著古籍的墨味漫開。
張深在槐樹下站定,背對著她調整呼吸。鐘晚看見他的肩膀微微起伏,顯然還沒從昨晚的心魔反噬里緩過來。她沒敢說話,默默拿起牆角的掃帚掃落葉,眼角的余光卻始終黏在他身上 —— 他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腕間的佛珠,指節泛白,像是在極力壓制什麼。
整個上午的觀心術練習都透著詭異的沉默。張深沒再像以前那樣糾正她的姿勢,只是坐在對面翻書,書頁翻動的聲響在寂靜里格外清晰。鐘晚試著集中精神感知他的情緒,卻只捕捉到一片冰冷的屏障,像隔著層結了冰的湖,底下翻涌的情緒全被藏得嚴嚴實實。
“靜心。” 察覺到她的分心,張深終于開口,語氣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情緒雜亂會引動塵念反噬。”
鐘晚悻悻地收回思緒,指尖按在眉心。她能感覺到塵念在緩慢流轉,帶著溫和的暖意,卻怎麼也穿不透張深豎起的屏障。【這人是把心門焊死了嗎?】她心里吐槽,卻乖乖閉上眼,強迫自己專注于呼吸。
午飯是鐘晚煮的陽春面,臥了兩個溏心蛋。她把碗端給張深時,特意多加了半勺蔥花 —— 上次偶然發現他吃餛飩時會挑出蔥花,反著來或許能讓他多注意兩眼?可張深只是接過碗,低頭吃面,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吃完就起身回了書房,留下她對著自己碗里的蛋發呆。
下午整理書架時,鐘晚發現張深常看的那幾本符篆古籍散落在案上,頁腳卷得厲害。她想起他昨晚撞翻書架的聲響,心里一緊,趕緊找來鎮紙和書簽,小心翼翼地把書頁撫平,按類目放回原位。指尖劃過泛黃的紙頁時,聞到淡淡的松煙墨香,混著一絲極淡的術法殘留氣息,清涼得像山澗的泉水。
剛整理完,就听見書房門開了。鐘晚下意識躲到書架後,看見張深走出來,目光落在整理好的書冊上,腳步頓了幾秒。他的手指輕輕拂過書脊,動作比平時柔和些,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的光,像是驚訝,又像是別的什麼。
鐘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正想出來說句話,卻看見他收回手,轉身走向院子,背影依舊挺拔,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疏離。她慢慢走出來,看著那些被撫平的書頁,突然覺得有點委屈 —— 就像小時候給挑食的同桌帶零食,對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算了,就當喂了塊石頭。】她踢了踢腳邊的紙屑,剛要轉身,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著 “陳經紀” 三個字。她趕緊走到角落接起,還沒開口,就听見陳經紀急促的聲音,混著背景里的鍵盤敲擊聲。
“晚晚!你最近千萬別露面!” 陳經紀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明顯的焦慮,“李董那邊不知道抽什麼風,今早開會說要雪藏你,還讓公關部準備黑料通稿,說是‘劣跡藝人影響公司形象’!”
鐘晚的腦子 “嗡” 的一聲,塵念瞬間炸起一陣灼熱。雪藏?黑料通稿?她這陣子躲在歸塵閣,連門都沒出,怎麼又得罪李董了?【這老狐狸怕不是又想搞什麼ど蛾子?】
“為什麼突然要雪藏我?” 她壓低聲音問,指尖攥得發白。
“不清楚,只听說李董昨天見了個‘大師’,回來就變了卦。” 陳經紀嘆了口氣,“我听內部消息說,好像跟甦婉兒有關,她最近跟李董走得很近,還總提你‘不懂規矩’。”
甦婉兒?鐘晚的眼神冷了下來。那個女人從進公司就處處針對她,現在居然勾結李董來陰的?可 “大師” 又是怎麼回事?難道跟玄清那些人有關?
掛了電話,鐘晚站在原地,後背沁出冷汗。玄清派的襲擊還沒解決,娛樂圈的陰謀又纏了上來,兩邊夾擊,簡直要把她逼死。她抬頭看向書房,張深還在里面,隔著一扇門,她能感覺到他平靜卻緊繃的情緒,像暴風雨前的海面。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突然開了。張深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她發白的臉上,眉頭微蹙。“怎麼了?” 他問,聲音依舊冷淡,卻比上午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鐘晚張了張嘴,剛想把陳經紀的話告訴他,塵念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灼熱,像被針扎了一下。她抬頭看向院門口,不知何時,槐樹下多了片陰影,風一吹,竟泛起淡淡的黑氣 —— 和昨晚那個探子的氣息一模一樣。
張深顯然也察覺到了,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冷,抬手將她護在身後。鐘晚躲在他身後,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緊繃,還有那層冰冷屏障下,一閃而過的擔憂。
“看來,有些人不想讓我們安生。” 張深的聲音冷冽如霜,指尖已經泛起淡淡的白光。
鐘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玄清派的人剛走,怎麼又回來了?還是說,他們和李董那邊的 “大師”,根本就是一伙的?她攥緊拳頭,突然意識到,這場無聲的暖意終究是短暫的,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