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
張深的聲音打斷了鐘晚的神游,一個竹編小筐遞到她面前,清冽的氣息混著晨霧撲面而來。鐘晚盯著筐子上的竹節紋路皺眉,睡衣還沒換利索就被拽出門,此刻頭發亂糟糟地扎在腦後,與古玩市場熙攘的人群格格不入。
“逛菜市場我都嫌累,逛這破地方能修心?”她踢開腳邊的碎石子,看著巷口“老街古玩城”的木牌嗤之以鼻,【這地方遍地是坑,跟娛樂圈一樣髒,能修出什麼好心?】
剛踏入市場,混雜著塵土、霉味與劣質檀香的氣息就涌了過來。攤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瓷瓶踫撞的脆響、算盤珠子的 啪聲攪得人太陽穴發疼。鐘晚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皮膚下的塵念突然輕輕震顫,一股細微的灼熱順著血管爬上來,像是在預警什麼。
張深腳步不停,徑直走向深處的攤位,指尖偶爾掃過路邊的青銅器,留下淡淡的涼意。“留心看,別說話。”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不易察覺的審視,“這地方最見人心。”
鐘晚翻了個白眼,目光卻被拐角處的攤位吸引。攤主是個留著山羊胡的老頭,正拿著個青花瓷瓶向路人吹噓,唾沫星子濺在瓶身上,折射出詭異的光澤。不知為何,那老頭的笑容讓她莫名煩躁,塵念在胸腔里突突直跳,像是被什麼東西刺激到了。
“小姑娘看看?康熙年間的青花,剛從鄉下收來的,便宜給你!”老頭突然轉頭沖她吆喝,臉上堆著殷勤的笑,手里的瓷瓶卻在燈光下泛著不自然的賊光。
就在他說話的瞬間,鐘晚腦海里突然炸開一陣尖銳的煩躁——不是她的情緒,是來自老頭的,像密密麻麻的針,裹著貪婪與算計,幾乎要將人刺穿。“假的。”她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塵念的灼熱感瞬間達到頂峰。
老頭的笑容僵在臉上,山羊胡抖了抖︰“小姑娘懂不懂行?別亂說話!”
“我是不懂,但你心里清楚。”鐘晚往前走了半步,塵念帶來的感知越發清晰,老頭的情緒像潑灑的墨汁,黑得發亮,“你就差把‘我要坑你’寫臉上了,這瓶子的釉色比我粉底液還假。”
【好家伙,這情緒感知比測謊儀還靈,以後去砍價豈不是穩贏?】她心里暗爽,嘴上卻不饒人,“說不定瓶底還印著‘Made in China’呢。”
“你胡說八道!”老頭急了,伸手就要抓鐘晚的手腕,渾濁的眼楮里滿是戾氣。張深突然上前一步,指尖輕輕搭在老頭的手腕上,清冽的氣息驟然散開,帶著無形的威壓。
老頭像被凍住似的僵在原地,臉色瞬間慘白,剛才的囂張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誤會…都是誤會…”他結結巴巴地道歉,手忙腳亂地把瓷瓶收進箱子里,連攤位都不敢守了,推著車就往巷子里鑽。
鐘晚看得目瞪口呆,剛才張深明明沒用力,那老頭卻像見了鬼似的。【這男人的氣場比李董的資本威壓還嚇人,果然不是普通人。】
“你能感覺到?”張深轉頭看她,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指尖還殘留著剛才觸踫時的涼意。陽光穿過攤位的遮陽棚,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竟比平時柔和了些。
“感覺什麼?”鐘晚裝傻,心里卻打起了算盤,【不能讓他知道我能感知情緒,不然指不定又要加什麼破訓練。】可塵念突然傳來一陣溫熱,像是在反駁她的想法,讓她的臉頰莫名發燙。
張深沒追問,只是拿起攤位上的一塊玉佩遞給她。玉佩觸手冰涼,帶著溫潤的光澤,鐘晚剛踫到,腦海里就涌入一股平和的情緒,像山間的清泉,瞬間澆滅了塵念的灼熱。“這是真的?”她下意識問。
“嗯。”張深點頭,指尖劃過玉佩的紋路,“和田玉,民國時期的,沒什麼靈氣,但能安神。”他頓了頓,視線落在她泛紅的耳尖上,“剛才那攤主的情緒,你看得很清楚?”
鐘晚抿了抿唇,知道瞞不過去,索性破罐破摔︰“就是感覺他特虛偽,心里全是錢,跟娛樂圈那些制片人一個德行。”她把玩著玉佩,冰涼的觸感讓她很舒服,“這算什麼?塵念給的副作用?”
“是天賦。”張深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肯定,“你體內有‘情緒鏡像’的底子,塵念只是把它激活了。”他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一個賣古籍的攤位前,指尖拂過泛黃的書頁,墨香混著塵土味漫過來,“以前沒發現過?”
鐘晚愣了愣,突然想起小時候總能看穿父親的謊言,母親跑路前她也莫名心慌,只是那時候以為是直覺。【原來不是我敏感,是這破天賦在搞鬼?】她心里五味雜陳,既有點興奮,又有點不安——這能力要是失控了,豈不是要天天被別人的情緒淹沒?
“別亂用。”張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遞過來一本線裝書,“情緒過雜會反噬,塵念會吸收負面情緒,到時候你控制不住它。”書頁上的字跡模糊,卻透著淡淡的靈氣,鐘晚剛踫到就覺得腦袋清明了些。
兩人逛到正午,鐘晚手里的小筐已經裝了不少東西︰安神的玉佩、幾本古籍,還有張深買的草藥。路過一家小吃攤時,她突然停下腳步,塵念傳來一陣強烈的警示,灼熱感幾乎要燒起來。
“怎麼了?”張深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個賣糖畫的小攤,攤主是個穿灰衣的年輕人,正低頭給小孩畫龍,動作嫻熟得有些刻意。
鐘晚沒說話,只是死死盯著那年輕人的後背。她能感覺到對方身上裹著一層冰冷的情緒,像蛇一樣潛伏著,目光時不時瞟向張深的方向,帶著毫不掩飾的敵意。【這人不對勁,他的目標是張深?】
“走了。”張深拉了拉她的手腕,清冽的氣息驅散了她的不安。他的指尖帶著薄繭,觸感很清晰,鐘晚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下意識跟著他往前走。
走出古玩市場時,鐘晚回頭望了一眼,那灰衣年輕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一串沒畫完的糖畫,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塵念的灼熱感漸漸退去,卻在她心底留下一絲警惕——看來這古玩市場之行,不止是修心那麼簡單。
張深突然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掏出個小瓷瓶遞給她,里面裝著淡綠色的液體,散發著草藥的清香。“睡前喝,能穩住情緒鏡像。”他的眼神很認真,沒有了平時的嚴厲,“你的能力需要引導,從明天起,加練觀心術。”
鐘晚握著冰涼的瓷瓶,看著張深轉身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這男人嘴上冷冰冰的,卻把什麼都安排好了。塵念在體內輕輕發燙,帶著溫和的暖意,她突然覺得,這無法剝離的麻煩,或許也沒那麼糟糕。
可就在她抬頭的瞬間,眼角的余光瞥見巷口的陰影里,有個熟悉的灰衣身影一閃而過,手里似乎握著什麼發光的東西。塵念驟然劇烈跳動起來,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讓她渾身發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