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異人組織。
巨大的環形會議桌旁,十幾位平日里掌控著異人界風雲的大佬,此刻都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呆呆地看著主屏幕上那片已經恢復平靜,卻又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海域。
“……結束了?”
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氣質斯文的董事,喃喃自語。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鏡片上,倒映著屏幕上那片沸騰的蒸汽。
“第七艦隊……‘里根’號……就這麼……沒了?”
另一個負責軍方聯絡的董事,那位一直以強硬著稱的將軍,此刻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戎馬一生,參與過無數次最高級別的軍事推演。在他腦海中,第七艦隊是不可戰勝的代名詞,是鷹醬全球霸權的基石。
可現在,這座移動的海上城市,連同它所有的護航編隊,就在短短幾十秒內,被七顆從天而降的石頭,砸進了太平洋的海底。
連一絲像樣的抵抗都沒有。
“報告……報告長官……”
一個年輕的通訊參謀,顫抖著聲音站了起來,他的臉上寫滿了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驚駭。
“剛剛……剛剛收到白宮方面的緊急通訊請求,通過最高加密頻道……他們……他們詢問我們……是否可以……‘約束’那位存在……”
“約束?”
斯文董事發出了一聲干澀的,比哭還難听的笑。
“他們讓我們去約束一個……神?”
他抬起頭,目光穿過會議室的破洞,望向天空。
那個懸浮在萬丈高空,衣袂飄飄的身影,從始至終,都沒有移動過分毫。
剛才那場毀天滅地的神罰,與他毫無關系。
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後,那兩支代表著當今世界最強常規武力的艦隊,就沒了。
這是何等的力量?
這是何等的……蔑視?
“我們……我們不是在和一個人戰斗……”
一直負責技術分析的王教授,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緩緩地摘下了他的眼鏡,用顫抖的手擦拭著鏡片。
“我們也不是在和一種未知的武器系統對抗……”
他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了會議室里每一個人的耳中。
“我們是在……仰望一種全新的自然規律。一種……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活著的自然規律。”
“他想讓導彈停下,導彈就停下了。”
“他想讓隕石墜落,隕石就墜落了。”
“我們所謂的科學,我們引以為傲的科技,在他面前,就像是原始人試圖用石矛去挑戰雷霆。”
這番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了每一個董事的心上。
他們一直以來所建立的世界觀,所信奉的秩序,在這一刻,被徹底碾得粉碎。
是啊。
當一個存在,可以隨心所欲地扭曲物理法則時,你還能用什麼去對抗他?
用法律?用道德?還是用那可笑的“年薪五百萬”?
角落里,那個之前提議要“研究”劉安的董事,此刻早已癱軟在椅子上,渾身抖得像篩糠。
他看著屏幕上那片死亡之海,又抬頭看了看天空中的劉安,眼神中只剩下純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終于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何等的愚蠢和狂妄。
那不是在打一只小白鼠的主意,那是在妄圖給一頭遠古的巨龍抽筋扒皮。
龍,沒有理會他。
龍,只是打了個盹,翻了個身。
然後,整個世界,都為之顫抖。
“現在……怎麼辦?”
終于,有人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現在開口的,是僥幸從廢墟中爬出來的另一位最高董事,他平日里負責公司的情報系統,此刻卻感到自己所有的情報,都成了笑話。
“我們還能怎麼辦?”軍方董事苦澀地一笑,他那只斷掉的胳膊無力地垂著,“去跟他談判?告訴他,我們錯了,我們願意臣服?還是說,啟動我們最後的底牌,跟他同歸于盡?”
“最後的底牌?”斯文董事皺了皺眉,“你是說……‘那個’計劃?”
軍方董事沒有說話,只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會議室里的氣氛,瞬間又緊張了幾分。
“不行!”王教授立刻激動地反對,“絕對不行!‘那個’計劃的理論基礎,是建立在能量守恆和現有物理框架下的!可我們面對的,是一個不講道理的‘規則’本身!你用我們自己的規則,去對抗一個能創造規則的存在?那不是以卵擊石,那是主動把雞蛋送到石頭面前去踫!”
“那你說怎麼辦?!”軍方董事也火了,“就這麼等著?等他哪天心情不好,把我們這座城市,也像那支艦隊一樣,從地圖上抹掉嗎?!”
“我……”王教授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是啊,怎麼辦?
打,打不過。
談,沒資格。
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整個地球,都在他的俯瞰之下。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
人類歷史上,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文明,面對過如此不可理喻的敵人。
他不是為了土地,不是為了資源,甚至不是為了信仰。
他只是……失望了。
然後,他就要用自己的方式,來“清洗”這個讓他失望的世界。
就在會議室里再次陷入爭吵與絕望的死循環時。
天空之上,那個一直靜靜懸浮的身影,終于有了新的動作。
……
龍虎山,天師府。
金頂之上,雲海翻騰。
張之維,這位當世異人界的泰山北斗,依舊保持著那個五體投地的姿勢,朝著湘西的方向,遙遙叩拜。
他身後,幾位天師府的宿老,已經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此刻一個個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困惑與不安。
“老天師……他這是……”
一位宿老壓低了聲音,對身邊的同伴問道。
“我哪知道?這世上,還有誰能受得起老天師如此大禮?”另一位宿老搖了搖頭,滿眼都是不解。
他們都是活了一百多歲的人精,見過的風浪比年輕人吃過的鹽都多。
他們見過老天師談笑間降服百年妖王,也見過他一指點破山門,讓囂張的邪修掌門跪地求饒。
在他們心中,老天師張之維,就是“無敵”的代名詞。
可現在,這位無敵的存在,卻像一個最虔誠的信徒,對著虛空,行此大禮。
這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仙師……”一個宿老咀嚼著老天師口中吐出的這個詞,“他是在拜誰?難道……是祖天師顯靈了?”
這個猜測,讓眾人精神一振。
似乎也只有這個解釋,才合情合理。
然而,張之維接下來的動作,卻再次讓他們陷入了迷茫。
只見張之維緩緩直起身,他沒有理會身後弟子們的竊竊私語,只是抬頭,望向那一百零八道貫穿天地的光柱,眼神復雜。
震撼,敬畏,還有一絲……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甲申之亂的根源……八奇技的真相……呵呵,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他的聲音很輕,但落在幾位宿老耳中,卻不亞于驚雷。
甲申之亂?八奇技?
這可是異人界近百年來最大的秘密和動亂之源!
老天師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
難道,眼前這天地異象,和甲申之亂有關?
不等他們細想,張之維忽然轉過身,那雙平日里總是睡眼惺忪,一片渾濁的眼楮,此刻卻清亮得嚇人。
他掃了一眼面前的幾位師弟,沉聲開口。
“傳我法旨。”
幾位宿老心中一凜,連忙躬身肅立。
“自今日起,龍虎山封山!所有弟子,不得擅自下山,違者,廢去修為,逐出山門!”
“什麼?!”
“封山?!”
幾位宿老全都大驚失色。
龍虎山作為正一道的祖庭,異人界的執牛耳者,已經有數百年沒有過“封山”之舉了。
這往往意味著,天下將有大亂!
“老天師,為何如此?如今靈氣復甦,正是我道門大興,普度世人之時,為何要選擇封山?”一位性子最急的宿老忍不住開口問道。
“普度世人?”張之維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帶著一絲憐憫,“你拿什麼去度?用你那點微末道行,去給仙人講經嗎?”
他指了指天空中那一百零八道光柱。
“你們看到的,是靈氣復甦,是機緣。”
“而我看到的,是規矩重建,是清算。”
“那位……回來了。他對自己留下的這個世界,很不滿意。接下來,他要做的,是撥亂反正。在這個過程中,順者昌,逆者亡。任何試圖用自己的小聰明,去揣測他,利用他,甚至對抗他的行為,都將化為飛灰。”
張之維的目光,穿透了千里之遙,看到了京城那片剛剛化為廢墟的哪都通總部,看到了東海那片正在沸騰的死亡之海。
“哪都通,自以為是,想要‘管理’仙人,結果,總部沒了。”
“鷹醬扶桑,貪得無厭,妄圖搶奪‘寶藏’,結果,艦隊沉了。”
“這就是‘逆’的下場。”
幾位宿老听得心驚肉跳,冷汗直流。
他們雖然身在龍虎山,但通過各自的渠道,也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外界發生的事情。
只是,他們沒想到,這一切的背後,竟然都與這位神秘的“仙師”有關。
“那……那我們封山,就是為了‘順’?”一位宿老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錯。”張之維點了點頭,“那位仙師,與我龍虎山,有大淵源。我派祖天師張道陵,曾受業于他。論起來,我們都是他的徒子徒孫。”
“什麼?!”
這個消息,比剛才的封山令,還要讓幾位宿老感到震驚。
祖天師的老師?
那個只存在于神話傳說中的淮南王,劉安?!
他……他真的還活著?!
這一刻,所有的困惑,所有的不解,都有了答案。
難怪老天師要行此大禮。
這拜的不是別人,拜的是祖師爺的老師,是整個天師道的……太師爺!
“我剛才那一拜,既是替祖天師補上遲到千年的師徒之禮,也是在向那位仙師表明我龍虎山的態度。”
張之維的語氣,變得無比鄭重。
“我們,不爭,不搶,不問。”
“他要重開洞天福地,我們看著。”
“他要清洗魑魅魍魎,我們听著。”
“這天下,很快就不是我們這些凡人說了算了。我們要做的,就是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靜觀其變。等待仙師的……法旨。”
幾位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敬畏。
他們終于明白了老天師的深意。
在這場波及整個世界,由真正的神明主導的大變革中,任何投機取巧的行為都是找死。
唯一的生路,就是放低姿態,認清自己的位置。
“我等……謹遵老天師法旨!”
幾位宿老齊齊躬身,這一次,心悅誠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