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徐四這句沒頭沒尾的反問,張楚嵐心里“咯 ”一下。
“四哥,你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他是不是提前下去了’?青哥他……他去哪兒了?”
徐四臉上的譏諷和憤怒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混雜著擔憂和一絲佩服的表情。
他煩躁地在狹小的禁閉室里走了兩步,似乎在組織語言。
“那家伙……諸葛青,他就是個瘋子。”
徐四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從一開始,他就對這地下的東西著了迷。你們知道的,他是術士,玩奇門遁甲的。他說這下面的‘局’,是他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是活的,是能自己演化的。”
王也在旁邊听著,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點了點頭︰“徐經理說的沒錯。這里的‘勢’,或者說‘局’,已經完全超出了常理。它不是死的,它在呼吸,在變化。對于我們術士來說,這地方……既是地獄,也是聖地。”
“聖地?”
張楚嵐听得一頭霧水,“命都快沒了還聖地?”
“對,聖地。”
徐四接過了話頭,眼神里透著一股子邪火,“所以那個姓錢的教授一說要用‘神機壹號’強行探測,我第一個反對。諸葛青也反對,但他反對的理由跟我不一樣。我怕出事,怕死人。他呢?他怕……怕把這個完美的‘局’給破壞了。”
徐四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當時的情景。
“他當時就跟我說,‘徐經理,你們不能這麼干。這就像一個睡著了的人,你不能直接上去就給他一電炮,得順著他的呼吸,慢慢把他叫醒。你們這麼搞,他會炸的!’。”
“結果呢?”
張楚嵐追問道。
“結果,沒人听他的。也沒人听我的。”
徐四自嘲地笑了笑,“高平那個蠢貨,還有錢教授那幫被長生不老沖昏了頭的科學家,他們只信數據,只信儀器。他們覺得,只要功率夠大,就沒有打不開的門。”
“然後……就炸了。”
徐四的語氣變得冰冷,“爆炸發生後,整個基地亂成一鍋粥。我被埋在禁閉室里,等我再有意識的時候,就听說……諸葛青不見了。”
“不見了?!”
張楚嵐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對,不見了。”
徐四看著張楚嵐,一字一句地說道,“沒人看到他去了哪。但是,有個人在混亂中,看到一個身影,在所有人都往外跑的時候,他卻一個人,逆著人流,沖向了那個被撕開的大裂谷。那個人影,用的身法,很像是武侯派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
這個答案,比听到諸葛青死了還要讓人揪心。
他一個人,在最混亂,最危險的時候,主動跳進了那個連神仙都可能被吞噬的能量旋渦里。
“他……他下去干什麼?”
張靈玉忍不住開口問道,他的聲音里也帶著一絲震驚。
“還能干什麼?”
王也苦笑了一聲,替徐四回答了,“他想去親眼看看,那個被他們‘電’醒了的‘人’,到底是什麼樣。他想去弄明白,這個活了過來的‘局’,到底是怎麼運轉的。對于他這種求道者來說,這種誘惑,比命都重要。”
張楚嵐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他想起碧游村里,那個為了探究神機百煉,差點把自己玩死的馬仙洪。
現在,又出來一個為了探究奇門局,連命都不要的諸葛青。
這幫搞技術的,是不是腦子都有點問題?
“媽的……”
張楚嵐低聲罵了一句,心里亂成一團。
諸葛青雖然有時候挺招人煩的,嘴巴又毒,人又傲嬌,但不管怎麼說,也是一起並肩作戰過的朋友。
羅天大醮,碧游村,哪次不是在一起出生入死。
現在讓他眼睜睜看著諸葛青一個人在下面等死,他做不到。
“四哥,那下面的情況,你了解多少?”
張楚嵐抬起頭,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徐四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不清楚。”
徐四搖了搖頭,“那場爆炸之後,道韻洪流徹底失控。任何靠近核心區域的電子設備都會失靈,人下去,實力弱一點的,當場就會被那股混亂的呋傾s砂壯鍘N頤橋上氯Д牡諞慌 仍 櫻 還舶爍齪檬鄭 桓齠濟換乩矗 鏨 濟淮 俠礎! br />
“那也得下去。”
張楚嵐斬釘截鐵地說,“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在下面。”
徐四盯著他看了幾秒,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有欣慰,也有決絕。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他拍了拍張楚嵐的肩膀,“行,我陪你們瘋一次。反正老子這個華北大區負責人,估計也干到頭了。臨走前,再拉著公司擦次屁股,也算對得起趙董了。”
他這話說得光棍,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情義。
“四哥,你……”
“別廢話了。”
徐四打斷了張楚嵐,“現在高平那個廢物躲起來了,營地里亂糟糟的,正好方便我們行動。我先出去,聯系幾個信得過的人,摸清楚現在營地的布防和物資情況。你們在這里等著,別亂跑。記住,我們時間不多,天知道上面那幫大佬會做出什麼更瘋狂的決定。”
“明白。”
張楚嵐重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
徐四走到門口,又回過頭,看著王也和張靈玉,“之前在龍虎山,是我不對。我當時也是急了,怕你們把事情捅出去,不好收場。現在看來,你們說的才是對的。我們……我們真的把天給捅破了。”
這句遲來的道歉,讓王也和張靈玉都有些意外。
王也只是懶洋洋地擺了擺手︰“行了,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趕緊去辦事吧,貧道我感覺這地兒越來越邪門了,多待一秒都 得慌。”
徐四點了點頭,不再多說,拉開門,確認外面沒人後,閃身消失在夜色中。
禁閉室里,又恢復了安靜。
張楚嵐的心情卻久久無法平復。
對諸葛青的擔憂,對哪都通這幫蠢貨的憤怒,還有對眼前這毀天滅地景象的無力感,全都攪和在一起。
“這都叫什麼事啊……”
他一屁股坐在行軍床上,煩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本來以為甲申之亂就是天大的事了,跟這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事情,總要有人去解決的。”
張靈玉盤腿坐在地上,閉上了眼楮,開始調息。
他身上的金光咒若隱若現,顯然也在抵抗著此地混亂的呋間@ br />
王也則靠在牆上,掏出了他的龜殼和銅錢,叮叮當當地搖晃起來。
但沒搖幾下,他就停了下來,把東西又收了回去,嘴里嘀咕著︰“沒用,全亂了,什麼都算不出來。這回,只能靠蒙了。”
只有馮寶寶,從頭到尾都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她走到張楚嵐身邊,戳了戳他的胳膊。
“張楚嵐,我餓了。”
“……”
張楚嵐抬起頭,看著馮寶寶那張純淨的臉,心里的煩躁,忽然就消散了不少。
是啊,天塌下來,也得吃飯。
他從兜里掏出一塊被壓扁了的巧克力,遞給馮寶寶︰“先墊墊。等會兒出去了,哥帶你吃好的。”
就在這時,禁閉室那扇變形的鐵門,被輕輕地敲響了。
張楚嵐幾人瞬間警惕起來。
“誰?”
門外,傳來一個壓低了的,氣喘吁吁的聲音。
是徐四。
“是我!快開門!”
張楚嵐拉開門,只見徐四閃身進來,臉色比剛才離開時還要難看,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不敢相信。
“出大事了。”
徐四關上門,聲音都在發抖,“我剛從我的人那里拿到消息……總部,總部那幫瘋子,他們準備……”
他咽了口唾沫,艱難地吐出了接下來的話。
“他們準備用‘神機’武器,把這里……從地圖上抹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