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私塾的後院第一個晚上,趙翡就開始做噩夢了。
噩夢連連,皆是前世發生過的事情。
前世,十年前,趙翡在私塾讀《黍離》。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她讀得認真,老夫子並沒有喚她站起來解讀。
反而是老夫子,長篇大論,口干舌燥,咳嗽不停。
然後,老夫子硬是撐到黃昏時分才告假一天。
趙翡听了,歡喜不已,租了馬車,歸心似箭。
未曾想,到了牌坊,嗅到濃濃的血腥味,莫名流淚。
趙翡听見腳步聲,突然警覺起來,一頭扎入東海。
接著,趙翡看見終生難忘的畫面,于大母被兩個北蠻商人,塞進豬籠里頭,割斷了手筋腳筋,血流不止,哀嚎不斷,抬到東海岸邊。
“貴客,我真的不知道沉水黃金,翠微就更加不知道。您若是不信,那就殺了我也行,但求放過翠微。她年紀小,命不該絕……”于大母苦苦哀求。
然而,其中一個北蠻商人覺得于大母聒噪,割斷了于大母的舌頭。
于大母咿呀個不停,還是想替于翠微爭取一條活路。
奈何,這兩個北蠻商人是不可能有人性的。
他們掄起拳頭,一拳拳砸向于大母,砸得頭破血流。
于大母最終七竅流血而死,死狀極其悲慘。
這時,趙翡明白過來,她只能龜縮在東海底下。
她活著,才有希望,替小漁村報仇。
她死了,不過是東海漂浮的一具咸魚,無人在意。
于是,她等呀等,見到一具又一具被摧殘致死的尸體,被拋到東海,鮮血染透海水,也染紅她的衣衫,她的眼淚要哭干了,快支撐不住了。
阿翡,阿翡……她忽然听到,有兩種不同的聲音,都在呼喚她。
她很想告訴他們,別出聲,別被北蠻商人發現。
可是,她沒有力氣,意識也逐漸渙散。
不知過去多久,她的身子忽然漂浮起來,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抬頭看見了一位氣質清貴的郎君,正是周彥章。
她謝過周彥章的救命之恩,便要折返小漁村。
周彥章怕她一個小女郎出事,悄悄跟隨。
結果,她在岸邊找到了紀母,衣不蔽體,青紫痕跡。
紀母只剩最後一口氣了,等著給她傳話,即山海圖。
直至今日,趙翡都不明白,紀母為什麼要提及山海圖。
趙翡能夠推測得出來的是,山海圖確實藏著沉水黃金的秘密。
可惜,趙翡將山海圖牢記于心,也沒有發現端倪。
話說回來,這山海圖,世世代代都要背誦的。
饒是趙父疼愛趙翡到沒有章法,趙父也會固執得要求趙翡背誦山海圖,趙翡為了這山海圖,被打了許多次掌心,自然是哭鬧一番,教趙父沒了法子。
言歸正傳,趙翡一次次從噩夢中醒來,滿頭大汗,忐忑不安。
她本就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半夜敲了紀流光的門,說明來意。
“流光哥哥,明早我就回家。”趙翡神色凝重。
“阿翡,不必等到明早了,今晚吧,我陪你。”紀流光眼底青黑。
“紀流光,你還不承認,你就是重生了。”趙翡氣惱不已。
趙翡的直覺很準,紀流光沒道理睡不好,除非和她一樣。
況且,她被噩夢攪得心神難安,脾氣難免沖了一點。
“我也和你們一起回家吧。”于翠微驀然從門後緩緩走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