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賀知衡不容拒絕的鐵血手腕下,他親自送賀華容轉院到了藍城軍區醫院。
周星窈自然也一起過來了。
不同意離開京城的賀華容拿他沒辦法,陰冷著臉全程沒有給過賀知衡一個好臉色。
賀知衡安排好住院一切事務後,在賀華容的病床前靜坐了好一會才開口。
只是,他說的話讓賀華容悚然心驚。
“姐,爸媽我安排他們去了療養院休干所住,在那里他們有同伴,有醫生,有警衛,你不需要擔心他們。”
“知衡,你……你這是要干什麼?”
“藍城這邊環境其實挺好的。我給你安排好了房子。你要是在醫院住煩了就換個環境住幾天。多陪陪星牧,多關心關心星窈,你忽視他們太久了,是該要記起自己不只是賀家大小姐,你還是個母親。至于其他的前塵往事以及後面的紅塵俗世,都忘了吧,好好顧及自己的身體,你的身體已經經不起你的折騰了。”
賀知衡這番話,不只是讓賀華容心驚肉跳,也讓一旁本就異常沉寂的周星窈心里不安,下意識的一聲舅舅就喊出了口。
賀知衡目光投向周星窈,語重心長道,“你和謝景成離婚了也是好事,這樁婚姻本就不該開始,是舅舅誤了你。”
“不,不是的,舅舅,我走到這一步,和舅舅沒有關系,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
“但事實證明,你選擇的是錯的。星窈,關于這一點,我認為你應該學習一下謝景成的果斷。他在發現自己走上了錯誤的路後,和你沒有未來可言後,他審時度勢、毅然決然的回頭了。他知道自己還有從頭開始的勇氣和毅力。他都如此,你怎麼能輸給他?你也有從頭開始的能力。”
“舅舅……”
“華信達在藍城這里設立一個分公司。這件事我希望你親自籌備,給自己找點事做,多陪陪你母親和弟弟。清醒一點,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周星窈眼淚流了下來,哽咽道,“舅舅,你別這樣,你這樣讓我很害怕。”
賀華容這下是真確定了,不是弟弟恐嚇她,而是他是真的在安排,甚至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後事。
她想起昨天他說如今是他的戰場。
他要只身上他的戰場。
她一把抓住了賀知衡的手,急切道,“知衡……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要嚇姐,讓姐姐投鼠忌器不再出手去對付她是不是?”
賀知衡輕拍了拍的她的手,“姐,我只是未雨綢繆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賀華容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這可不是他的性格能做出來的事。
能讓他這樣做,說明……至少知衡對自己的戰場沒有把握能贏。
“我听你的,知衡,我放下,我都放下,我不去找她麻煩了,我們賀家不能沒有你……”
父母年歲已高,如今的賀家,她們母女三人,都是靠知衡在撐著。
如果他倒了……
賀華容這一刻才知道,她其實根本就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在生存面前,驕傲和不甘心,只是其次。
二十年前,她能任性妄為,是知道她父母能給她兜底,她付得起代價。
可如今,她甚至都沒有了任性妄為的資格。
是她連累了知衡的人生,如果不是她不甘心,知衡不會受她影響卷入歡家女人的漩渦里不得抽身……
“知衡……”
賀知衡打斷了她的話,“姐,既然你說了听我的,就做到,別讓我有後顧之憂。”
賀華容渾身的力量都仿佛被什麼東西抽掉了似的,連抓著賀知衡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賀知衡知道她方寸大亂了。
可他太了解自己姐姐了。
不只是自己姐姐,就連外甥女星窈,都是驕傲自負到了骨子里的人。
這是賀家人的通病。
他自己也是如此。
如今他已然清醒了過來,不下狠藥,她們不會清醒。
“星窈,照顧好你母親和你弟弟。”
交代了這一句後,賀知衡就離開返回了京城。
留下了面對頹勢,難掩驚惶之色的母女倆。
……
一場秋雨一場寒。
幾場秋雨之後。
氣候開始冷起來。
這個周五的晚上,終于輪到了陶桉。
這是他被歡喜冷藏後,時隔四十天,才終于再次和歡喜在一起相處的機會。
他也學賀知衡,周五下午請假早退了。
還非的要去總經理辦公室親自去找賀知衡簽請假單。
然後,當著賀知衡的面給歡喜打電話。
雖然,他今天中午才被歡喜從黑名單解禁出來。
可這一點都不影響他的心情。
馮封那個神經病是真不在乎,他就不信賀知衡也會不在乎。
不能動手,那就攻心。
“歡喜,我想早點下班去買菜,你想吃什麼菜?”
手機那頭,歡喜還不知道他這會正在賀知衡辦公室里當著賀知衡的面給她打的電話。
听聞他的話,聲音平和,“都可以,你看著辦。”
“好 。”
陶桉一連報了好幾個菜單,眼角輕蔑的看著冷眼看他表演的賀知衡,開心的笑了,“歡喜,現在天氣也涼了起來,你也好久沒喝粥了,要不我今天給你煮雞絲粥喝?”
歡喜其實都無所謂,但態度還是有的,“好,你看著辦吧。”
“好 ,我知道了,那我不和你說了,我去買菜給你做飯了,麼。”
歡喜听著陶桉無比歡快的聲音,心里也有些感觸。
從這次的教訓來看,效果應該是不錯的。
只是陶桉這人,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臉得寸進尺的性格。
就是不知道這次能維持多久太平?
她根本不知道,前段時間馮封難得大發善心的勸誡話,陶桉不但是一個字都沒听進耳朵里。
這會正在作,還直接挑釁到了賀知衡面前。
“賀總,麻煩你幫我簽個請假單唄,你也听到了,歡喜可是想吃雞絲粥的,我得去才農貿市場挑選土雞呢。”
賀知衡似笑非笑的看著陶桉,果然是二十歲的小年輕。
幼稚的簡直讓他啼笑皆非。
但不得不說,招數非常幼稚,還非常膚淺,但也確實管用。
如果說馮封的非正常思維,讓他情緒上頭,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但那種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只是當時。
他太了解馮封。
他沒有惡意。
甚至在他的瘋言瘋語中,他和他因為歡喜而產生的尷尬關系也無形中銷聲匿跡了。
可陶桉不同。
今天陶桉的舉動,讓那個被馮封誤打誤撞暫時化解掉的事實,重新擺在了他的面前。
他和歡喜之間的一切,歡喜也和馮封,以及眼前的陶桉發生著。
他們也會愛不釋手的親吻她,迷戀她,痴狂到瘋狂……
賀知衡眼眸顫動了一下,他抬眼看向挑釁看著他的陶桉,輕輕笑了。
“年少輕狂。”
陶桉就知道賀知衡不會無動于衷,頓時興奮了,“是吧,我也覺得,年少輕狂不是理所應當嗎?我可不屑于和你們同流合污。你們這些甘于粉飾太平當縮頭烏龜的老男人?真以為歡喜是喜歡你們啊,呸,歡喜巴不得我弄死你們,我要是弄死了你們,我才能證明我配陪伴在她身邊,我年輕,我可是有大好的未來。”
賀知衡唇邊的笑意加深,弄死他們?
“你有這個本事嗎?”
陶桉雙手一攤,眼神卻是平靜的,“有沒有這個本事,得要你們上擂台啊,可你們倒好,一個個的都是慫貨,縮在歡喜身後靠她保護著。”
賀知衡身體靠進身後的椅子里,看著陶桉的目光,審視著他。
不破不立,所以陶桉出現在歡喜身邊,職責是攪混這一攤渾水?
也就是說,無論是被歡喜偏愛而送出了風暴圈外任的余欽,還是靠自己掙出了自己的獨木橋的馮封,甚至都沒有正式進入戰場的他,都不被上面看好?
為什麼?
能出現這種裁斷,那定然是上面評估出了歡喜真正的傾向。
賀知衡微眯起了眼,若有所思。
他將簽發的請假單給了陶桉,“趕緊去買菜給歡喜煮飯吧,別耽誤了。”
陶桉接過單子,輕輕笑了一聲,非常利落的轉身離開了。
等到他出去後,賀知衡眼神才沉了下來。
陶桉這是故意的?
他在引導他去尋找真相?
一個會打破歡喜極力維穩格局的真相。
溫言政的死?還是溫言政沒死?
溫言政對于歡喜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
從歡喜對中順的態度來看。
她儼然已經成為了溫言政最合格的接班人。
是善良和責任使然?
是溫言政的心血?
或者兩者皆有?
……
春光里。
歡喜自己按密碼鎖進了門,一進門就聞到了飯菜香。
陶桉從廚房驚喜的奔出來,沖到歡喜面前,狠狠熊抱著歡喜。
一開口就是滿腹心酸和委屈,“歡喜,我好想你,我想你想的都快死掉了,嗚嗚嗚,你都好久沒來見我了。”
歡喜拍了拍的背,只關心,“廚房火關了沒?”
陶桉悶悶道,“關了。”
“我餓了。”
一听說她餓了,陶桉立馬放開了她,“我們立馬開飯。”
陶桉精心準備了四個菜。
葷素搭配,很豐盛。
都是他親自做的。
他端著雞絲粥上桌,先給歡喜盛了一碗,也給自己盛了一碗。
歡喜沉默喝著有一段時間沒有喝過的粥。
吃過飯後,陶桉動手收拾。
歡喜來到沙發上,順手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一邊听著新聞,一邊玩著手機里的射擊練習游戲。
靠著她不懈的努力,終于出了新手村,開始了爭霸的征途。
打著打著,手機頁面突然跳出了來電。
是林萌打來的。
歡喜立馬切斷了游戲,接听了電話。
“林萌。”
“歡喜,吃飯了沒?”
歡喜看了一眼正在廚房收拾的陶桉,笑著回答,“剛吃,你找我有事?”
“沒事,想和你聊聊。”
歡喜放松的半躺在了沙發上,“嗯,那你說,我听著。”
“我哥要結婚了。”
歡喜笑了,真心實意的道,“這不是好事嗎?”
“才不是好事,你知道他要娶誰嗎?”
“娶誰?”
“我的死對頭。”
林萌一說她的死對頭,歡喜就忍不住笑了,“是章瑜小姐呀。”
“你還笑?”
“那我不笑我干嘛?總不能陪你罵吧,何況我是真覺得章小姐挺好的,伯父伯母應當是非常樂見其成的。”
“我就是覺得緣分真是一種可怕的東西,我就想不通她怎麼會看上我哥。”
“你這話千萬別讓林雋哥听見了。”
“听見就听見了,我還怕他,他都敢娶那條章魚了,還怕我說她?”
歡喜忍俊不禁,“你這話也別讓章小姐听見了。”
手機那頭突然沒有聲音。
歡喜眨了眨眼,不會這麼烏鴉嘴吧?
下一秒,一道非常不善的聲音響起,“我已經听見了。”
雖然沒有開視頻,但下意識的歡喜還是尷尬掩面,“那個,章魚,章瑜小姐,你好,好久不見。”
“嗯,是好久沒見了,歡喜。”
歡喜訕笑了幾聲,正想推脫幾句掛電話時。
卻听見章瑜突然說道,“歡喜,你先等會掛電話,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歡喜愣了一下,不由的坐起了身,“好啊。”
手機那頭,章瑜應該是換了個更安靜的環境,才開口說話。
“歡喜,我這些年一直在國外,我任職的公司叫萊恩卡斯,我是這家公司的亞洲區總監。”
歡喜正色了起來,萊恩卡斯這家公司她當然知道。
溫言政遺囑里,國外幾家公司有股份的其中一家,也是最有名的一家。
他控股百分之五。
章瑜既然是亞洲區總監,那麼她要說的是,只能是關于股份,或者……關于溫言政!
歡喜起身來到陽台,聲音冷靜無比,“嗯,你繼續說。”
手機那頭的章瑜也不意外歡喜的反應,“我懷疑溫董知道我和你認識。”
歡喜看著陽台外的綠化林。
她早就懷疑那老東西沒死,所以听見章瑜這話她並不吃驚,她只是有些意外,“你遇見他了?你怎麼知道的?有什麼依據?”
“我沒有依據,我就是憑感覺,溫董還未出事前,來過總部視察。我和他在公司里遇見時,他突然叫住了我。他認識我,這個認識不是因為我是同胞也不是因為我是亞洲區總監。他的態度更多的是一種……知道但陌生,反正形容不上來,直到今天我听見你和林萌打電話,我才靈光一閃,會不會是他認識我,是因為他知道我和你認識?”
“嗯,他對你說了什麼?”
“他對我說了一句非常莫名其妙的話,他說……”
“說了什麼?”
“他說他似乎有了答案……如果不是他突然叫住我,我都不會覺得他這句話是對我說的,歡喜,你說是我多心了嗎?歡喜?你在听嗎?”
歡喜輕輕應了一聲,“嗯,我听著你,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你不嫌我多心多事就好。”
掛斷電話後,歡喜眼神暗沉了下來。
溫言政太過強大,一直給她的感覺都是無所不能的。
所以,他出事,她下意識的反應都不認為他會死,而是他自己當逃兵死遁了。
可如果他不是自己計劃死遁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