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藍城軍營。
周星窈等了一個上午,直到中午飯點的時候她才終于見到弟弟周星牧。
周星牧給她帶了一份部隊的飯菜。
“姐,有什麼事電話里不能說的?非要跑這一趟?”周星牧一邊給她打開飯盒,將飯菜都擺放到了周星窈面前,才開口說話。
周星窈看著擺在她面前的飯菜,心里有些感觸,她垂下眼,“星牧,我覺得這件事我想當面問問你的意見。”
“不急,你先吃飯先,你急也可以邊吃邊說。”周星牧將筷子塞她手里。
周星窈笑了笑,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她一邊吃一邊輕描淡寫的將事情說了一遍。
周星牧听著,全程都沒有說話。
直到周星窈放下筷子,他才終于開口說話,
“所以,姐,你專程跑這一趟,是你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讓舅舅接手歡喜拿來交易的那一個點是嗎?而媽的意思是讓舅舅接手?”
周星窈點頭。
周星牧再次沉默了。
許久,他才冷靜給出了答案,“你去簽。”
周星窈看著他。
“你簽了後,再轉讓給舅舅,讓舅舅必須按市場價購買。”
周星牧看著周星窈道,“至于歡喜那邊,姐,你也不要再介入了,她和我們之間的恩怨糾葛就隨著這次的交易徹底了結吧。
媽媽……如果她還執迷不悟,你听我的,直接送她回療養院安度晚年。
療養院的醫療根本不輸京城中醫院,這也是對她最大的保護。”
“星牧,那是我們的媽媽。”
“我知道她是我們的媽媽。
從小到大,我們體諒她被爸爸背叛傷透了心,所以哪怕我們失去了爸爸,也從沒有怪過她,因為我們不能再失去媽媽。
可如今看來,也許早在二十多年前,她的心就不在周家了,她做回了賀家小姐。”
周星窈張嘴,卻無言。
“我承認,舅舅對我們姐弟非常好,是亦父亦兄般的支撐柱。
可是姐,我們似乎都忘了,爸爸當年可是力壓大伯二伯成為周家公認的繼承人的。
爺爺奶奶手里的雙重核心資源都交給了爸爸。
爸爸死後,爺爺奶奶雖然重新接管了周家。
可當時情形是非常嚴峻的。
爸爸和溫叔叔是政友,走的非常近。
賀家是因為爸爸的關系才有所偏向溫叔叔這方。
爸爸死後,周賀兩家可不僅僅是生出嫌隙,而是化解不了的仇怨。
畢竟爸爸是死于媽媽手里,這是不爭的事實。
當年,賀家見機行事調轉槍頭虎視眈眈,或者有想保住媽媽的原因。
但絕不是主因。
主因是當年外公不這樣做,周賀兩家都得敗落。
溫言政被群起而攻後,我們周家風雨飄搖,幾乎是上了被瓜分名單的。
而那個時候大伯二伯又看不清形勢,蠢蠢欲動重燃爭權內斗之心。
內亂,外敵。
爺爺奶奶就算重新接管了周家,在大勢已去的惡劣大環境下,他們也無力回天。
為了保住周家,保住所有人的榮華富貴,爺爺奶奶必須要放下爸爸的死,求救上了已經脫險的賀家。
外公為什麼幫周家?
是因為爺爺奶奶答應了周家直接過渡到我們手里。
而這過渡的階段,也是我們成長的時間。
爺爺奶奶幾乎是變相的拿周家的資源去喂了賀家,才換來了周家的安穩。”
周星窈沉默地看著弟弟,“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周星牧苦笑搖頭,“我不明白爺爺為什麼要把我調到這里來,我非常抗拒。
爺爺親自來見了我。
把這些都掰碎了喂我嘴里,強逼著我吃進腦子里。
命令我三十歲之前不可以回京城一步,哪怕是奔喪也不可以。
我答應了爺爺。”
“姐,你招婿,我不反對。
你接手本該屬于我們的資源我也不反對。
只是,
姐,你也犯了一個錯誤。
你忘記自己姓周了。
你怎麼能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去給舅舅填坑呢?”
周星窈面色黯然,同樣苦笑著搖頭,“星牧,這件事我不後悔。”
周星牧嘆了口氣,“好吧,反正你嫁的那個男人也是個聰明人。
他也翻不出你的手掌心,我也就不勸你了。
能過就好好過,不能過就離。
你也別將就。”
“嗯,我知道的。”
周星牧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我時間快到了。
姐,從小到大我都听你的。
這次你听我的,晚上我會給媽打個電話提這件事。”
“不必了,星牧,還是我自己和舅舅直接談吧,這件事就別再讓媽媽介入了。”
周星牧想了想,“行,那就這樣。”
周星窈來到窗邊,目送著弟弟挺拔的背影,不自覺的笑了笑。
真好,弟弟長大了,也成熟了,是個男子漢了。
這次她過來這一趟,很值了。
也要感謝提醒她的謝景成。
回到京城的周星窈,直接去了華信達。
賀知衡對于周星窈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
甚至不等周星窈開口,他直接就拿出來一份文件交給了周星窈。
“星窈,我一直在等你。”
周星窈微怔,“舅舅等我?”
“嗯,看看先吧。”
賀知衡將手里的文件放到她面前,自己起身去了茶水間,端著兩杯咖啡過來。
周星窈翻開了文件,入目的內容讓她震動。
是關于華信達的資產明細。
舅舅這是?
“華信達主要業務往來是國際市場,東南亞佔據大頭,歐美那邊稍弱一些。
但前景是非常可觀的。
無論是市場還是在行業內的業績非常亮眼,市值短短時間內翻了幾番。”
賀知衡將咖啡放到周星窈桌前,自己端著咖啡站在了落地窗前遠眺外面。
直到他低頭喝了口咖啡,才繼續道︰“你要是願意接手,我就直接交給你們姐弟,這是方案一。”
賀知衡回頭看著她,“方案二,我也可以直接將德順的股份轉讓給你們。”
周星窈突然就哭了,“那舅舅還有沒有準備方案三?”
賀知衡點點頭,“有,如果以上你都不想選,那我就轉讓其一換現給你。”
周星窈仰頭,不讓眼里的眼淚留下來,可就算她仰頭,眼淚還是留了下來。
“對不起,舅舅。”
賀知衡輕笑搖頭,“要是你連這點都取舍不了,那我還真有些不放心交給你,畢竟這些都是我的心血和成果。”
周星窈吸了吸氣,才終于平息了波動的情緒,“舅舅能告訴我,為什麼你一定要去中順嗎?”
“不能。”
預料中的結果。
周星窈也不強求答案,沉默之後,也給出了自己的選擇,“那就華信達吧。”
德順的股份其實最穩妥,可是德順現在在煜哥手里,而且還牽扯到了財政部,她有自知之明,她玩不轉那些。
別看煜哥吊兒郎當,可煜哥那只是懶惰,真要動真格的時候,煜哥可不是吃素的。
賀知衡也不意外她的選擇,還贊賞的肯定了她的選擇,“既然如此,那就明天一起走程序吧。”
周星窈心頭大石落地,頓時渾身輕松。
可想到歡喜,她又沉默了,“舅舅。”
“嗯?”
“歡喜會對付你嗎?”
賀知衡沒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道︰“不早了,趕緊回去吧。”
從華信達離開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周星窈心里遲疑了一下,在回自己住處和謝景成住的四合院之間,還是決定回四合院。
在車上,她吩咐助理從這個月開始,謝景成的那張副卡金額提升到最高權限。
手機響起。
是謝景成來電。
周星窈接起,听著謝景成自然詢問她是否安全回京的話語時,她輕應了聲,直接告訴他,她現在正在回四合院的路上,差不多還要一個小時就到家。
謝景成的回復是他會讓阿姨做好飯菜。
周星窈嗯了聲,才掛斷電話,然後她怔住了。
因為從車窗玻璃上,她看見了自己臉上的微笑。
是輕松的微笑。
可明明她和謝景成之間平淡如水,相敬如賓的。
甚至她都不準備操辦婚禮。
或許,再看看吧!
……
中順大廈。
今天不只是歡喜破例來上班,溫言政也來了。
不僅如此,中順大廈的一眾高管也都接到了通知,今天要開大會。
一樓大堂、二樓整一層是可同時容納數百人的超大會議廳,今天都是嚴陣以待。
此刻,頂樓董事長辦公室。
歡喜在上課。
她听溫言政給她講交易。
因為和賀知衡、財政部、銀行約好的時間是上午十點半。
這是平時歡喜上課的時間。
所以,溫言政不僅將今天的上課時間提前了一個半小時,還改在了董事長辦公室。
吃過早餐的兩人相繼來到了公司。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今天上課時間也進入了倒計時。
歡喜開始提前收回了專注力,她身體不自覺得窩進了沙發里。
真皮沙發柔軟舒適的讓她開始不滿。
“憑什麼你辦公室都可以用沙發,三樓書房就不可以?”
她想在書房增添沙發躺椅的意見被一語駁回了。
溫言政將最後的一句內容講完,才再次回答她,“那里是書房,是上課辦公的地方,不是你圖舒適坐沒坐相的地方。”
歡喜翻了個白眼,還坐沒坐相?老古板,老古董。
為了表達自己的不爽,歡喜直接整個人攤開手靠躺著,
“溫老師,你剛才講了交易往來,那我們就談談交易,你要怎樣才答應三樓加沙發?”
溫言政也把自己靠進了寬大舒適的老板椅。
他看了眼時間,按下來桌上內線電話,讓李毅通知高層去二樓大會議廳。
“時間差不了,我們先下去。”
歡喜下意識的也看了眼時間,“不是還有半個小時?”
溫言政淡淡解釋,“財政甦部長和銀監總行都會來人。
中順成立這麼多年,今天還是第一次迎來外客。
作為主人不應該要遵守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歡喜笑了,她一下起身,湊到他桌子前。
左右看了眼,沒看到順手的,直接手握成拳頭,湊到溫言政面前做采訪狀,
“咳咳,溫董事長,您好,我是經濟報的歡記者,想采訪您一下。
關于中順科技即將迎來居心叵測的外敵股東。
作為一手創立中順科技這個巨頭公司的創始人。
您此刻的心情如何?您會不會擔心喪失中順的主控權?”
溫言政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現在是越來越懶散了,是不是還要安排上禮儀課程了?”
不得不說,他面無表情的樣子,確實是非常具有威嚴的。
歡喜身體都下意識的站直了。
可下一秒,她又覺得自己這樣太慫了。
而且還有點惱羞成怒。
所以她身體雖然站直了,可是充當話筒的拳頭卻沒有移開,而是又湊近了一些,
“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怎麼,你玩不起啊?”
溫言政︰……
就離譜!
“你這是在胡攪蠻纏偷換概念,在真實的較量和交易里,你也會出這樣的昏招?”
歡喜有些心虛,但現在她自認她已經臉皮厚到可能子彈都打不穿了,因為她早就沒臉沒皮了。
“有什麼不可以?只要管用,胡攪蠻纏的昏招又如何?”
“我是這樣教你的?”
“你現在是在擺老師的威嚴?”
溫言政皺眉看著她。
歡喜一臉倔強,拳頭又進了一步,非要他回答的架勢,“你說,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我入局當裁判?”
溫言政神色淡了下來,“歡喜,你現在是在害怕嗎?”
歡喜冷笑,“笑話,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既然不是因為害怕,那麼你是需要我給你講講待客之道?”
“你少在我面前擺嚴師威嚴和長輩威嚴。”
“怎麼,難道我不是?”
“那我用身體去擺平男人的時候你怎麼不發揮出你這個長輩和老師的威嚴?”
此話一出,偌大的辦公室靜的只有歡喜自己的呼吸。
溫言政波瀾不驚的看著她情緒外泄,非常平淡,“所以呢?”
“所以你以後別在我面前擺嚴師和長輩的威嚴,呵呵,你算我什麼長輩?”
“那我是什麼?”
“你最多算半個老師。”
“為什麼是半個老師,我教你的東西不夠?”
“不夠。”歡喜凶狠的盯著他。
溫言政漫不經心的又看了一眼時間,“這個點,他們應該差不多要進中順大門……”
歡喜彎腰傾身,嘴唇貼在了他的嘴唇上。
誰都沒有動,歡喜沒有,溫言政也沒有。
是呼吸交融近在咫尺的距離。
歡喜眼里閃過一絲訝異和遲疑。
溫言政輕輕將歡喜推開,非常自然的抽了張紙輕擦著自己唇上有可能沾染到的口紅,“時間到了,讓客人等,是非常失禮的事情。”
歡喜︰???
這是失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