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進步了?”
余欽問歡喜。
歡喜吃著他炖的啤酒鴨,點頭直贊,“很好吃,非常有進步。”
余欽滿眼都是笑,給她倒了杯溫水放在一旁,這才拿起筷子陪歡喜一塊吃。
剛一入口,他愣了愣,好像有點咸。
可他明明在剛熟的時候嘗過咸淡的,那會味道是剛剛好。
他看向吃的很是捧場的歡喜,遲疑發問,“是不是多了些鹽?”
歡喜點點頭,“是有些咸,入味了。”
余欽笑了,急忙想要給歡喜換菜吃,“我沒考慮到入味的問題,吃別的菜,這些都是廚師的拿手菜。”
歡喜則是直接起身盛了碗米飯,就著余欽的啤酒鴨,很下飯。
雖然味道是不如專業廚師做的好,但他願意動手做飯,她還是要給予鼓勵的。
咸了就下飯,淡了就加鹽,只要不是味道差到難以入口,她不挑食。
見歡喜確實沒有勉強,而是真的吃的歡。
余欽一顆心都軟化了。
原本還因為她這兩天都和馮封在一起而生出的酸澀,都被心眼里滋生的甘甜中和掉了。
歡喜這麼好,她沒有錯。
都是馮封的錯。
余欽眼神微閃,主動提起了歡喜剛才一語帶過的事情。
“歡喜,你剛才說你周一要去和賀知衡簽合同,你要轉讓百分之五的中順股份給他?”
“嗯,嚴格說來,我用百分之一從他姐姐手里交換我爸爸的骸骨自由身。
另外四個點,他按市場價購買,他已經聯系了他背後的支撐了。
這錢應該是不需要他自身出的,非常善于利己的一個人。”
說起這事,歡喜吃飯的速度慢了下來,她嘆了口氣。
“怎麼了?”
“我其實心里是有些希望周一和我簽那份一個點的股份贈送協議的人是賀華容或者是周星窈,而不是賀知衡,為此昨天我對她們母女說了很多肺腑之言。”
余欽怔住了,“為什麼?”
歡喜看了他一眼,“是賀華容的丈夫,是周星窈的父親,不該是她們得到利益嗎?”
余欽知道歡喜誤會了他的意思,連忙解釋,“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
“我和她們有仇是事實。”
歡喜擱下筷子,接過余欽遞給她的濕毛巾擦了擦嘴,才平淡道︰“一碼事歸一碼事,這件事本就是我和她們之間的交易。
如果她們覺悟不了,還一味的把全部的利益拱手交給弟弟和舅舅,那我也不會強求。”
余欽很是為歡喜的原則心折。
一個點看似少,可按市值估價也不是一筆小數字,何況金錢只是次要的,這對于她們來說,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籌碼。
這是歡喜對她們的公平。
余欽看著歡喜的眼神非常欽佩和欣賞。
這才是做大事者,不拘小格。
歡喜心胸寬闊,哪怕是對仇人,她也下意識的遵守了原則。
“周星窈其實應該能想得到這其中利益關系,就看她如何取舍了。”余欽道。
歡喜笑了笑,“余處不妨發揮一下你那聰明的大腦預估一下,周一周星窈會不會出現?”
余欽也笑了,“我猜她會出現。”
歡喜沒說話,其實她心里也沒有把握。
放桌上的手機突然一亮,進來了一連串的消息。
是個被取名為大腦異常的人發來的。
余欽一怔。
歡喜心里有些尷尬,這個神經病明知道她在余欽這里吃飯,他還給她發信息?
還發這麼多?
余欽瞬間反應了過來,非常自然的語氣,“他發這麼多消息,估計是真有急事。”
歡喜看了他一眼,心里些許的不自然也自然的消失了。
她拿起了手機點開看了一眼。
馮封這個神經病發了一連串的照片,從活蹦亂跳的鴨子變成一盆炖鴨的全過程配圖。
最後,盛情邀請她去吃。
就離譜!
余欽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馮封這個狗東西,他這是人干的事?
這個瘋子,他就不能干點人事?
他這會是真有點後悔當初刺激瘋子了,他就該想到的,馮封的大腦根本就不能預估。
現在回旋鏢扎到了他身上。
還是當著歡喜的面。
他要如何解釋這件事和他沒關系?
如何解釋瘋子是如何知道啤酒鴨的呢?
余欽面色如常,可心里已經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了,因為他一時竟然想不出來化解的辦法。
馮封這是直接砸穿了他的心思。
因為這麼明擺著的事情。
他根本沒辦法把自己摘出來。
歡喜才懶得搭理這個瘋子是什麼心思,她也堅決不慣他這個瘋病。
想也沒想,直接對著餐桌拍了張照片發給了馮封。
余欽呆住了。
歡喜放下手機,心里有那麼一瞬間,有些後悔剛才她直接當著余欽的面給餐桌拍了張照片發給那個瘋子。
她要不要和余欽解釋一下?
真不是她告訴這個神經病的,她沒這麼無聊,她剛才的舉動不是報備,而是讓他停止發瘋。
可轉念一想,這事真拿到台面上解釋,反而才不妥當,就……覺得對余欽不尊重。
她倒是沒有多想,認為是余欽主動挑釁那個瘋子,告訴瘋子啤酒鴨的事。
在她的認知里,這種事就不可能會是沉著冷靜的余欽干的。
馮封那個神經病指不定如何盯梢余欽的一舉一動呢。
一個連房間布置、家具擺設都照搬余欽的人,干出這種幼稚低級的事很正常。
余欽是何等敏銳的人,歡喜臉上一瞬間的不自然神色讓他焦急不安的心髒瞬間安定了。
很好,歡喜根本沒有多想。
“是馮封?他怎麼了?”
“沒事,發病了,不管他。”
余欽輕咳了聲,壓抑住心里的得意,正想開口把這事徹底蓋過去時,歡喜的手機瘋狂的振動了起來。
歡喜原本以為還是馮封在發瘋,眼底已經出現了慍色,卻在看見手機頁面的那一刻,神色微變。
她飛快的拿起手機接通,“胡耀?”
“嫂,嫂子……”
手機那頭的胡耀剛叫了聲嫂子,手機似乎就被人拿走了。
手機里傳出一道年輕有朝氣的女聲,“藍色酒吧的靠山?”
歡喜神色一滯,“你是誰?”
“回答我,你是不是藍色酒吧的靠山?”
歡喜眯眼,直接回答,“是。”
“很好,現在立刻馬上過來,我等你。”
說完,那頭就掛了電話。
歡喜站立起身,余欽已經幫她拿好了包和外套,“我陪你過去看看。”
歡喜看他已經穿好了外衣,想了想,也沒拒絕。
剛才手機那頭的人,非常囂張。
藍色酒吧現在究竟是誰的,該知道的人都知道。
但明明知道,還這麼囂張,歡喜知道來者不善。
藍色酒吧。
這會不過剛天黑,酒吧其實人不多。
可這會的酒吧大堂,明燈照亮,氣氛異常,本就不多的客人都被驅逐離開了。
胡耀這個大塊頭被兩個不亞于他身形的壯漢壓制著跪在地上,他身旁躺了一地的小弟。
獨立沙發上,坐著一個打扮非常潮流,化著煙燻妝看不出來具體面相的年輕女孩。
她長靴下踩著一個趴在地上,身穿廚師制服,看不清楚臉的男人。
歡喜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看著她出現,胡耀激動的起身,可他剛一動,他身後的兩壯漢就毫不客氣地施力將他再度壓低了下去。
歡喜面色一沉,“我是這家酒吧的老板,我已經過來了,有什麼事我們當面談,請先放開他們。”
女孩目光放肆的打量著歡喜,嘖嘖出聲,“長得確實一般,孫照的老婆,周家的私生女,溫言政養的小玩意兒。”
說完,她下巴又指了指歡喜身旁的余欽,“連余家的你都能搞定,姐妹,你這是非常非常牛逼啊。”
余欽眯眼看著眼前的女孩,神色微變,“你是?”
女孩哈哈大笑,對歡喜道,“甭管我是誰,說吧,今天的事怎麼解決?
我也直白的告訴你,你身邊的男人我不放在眼里,你想搖誰?
盡管搖,別說我不給你機會。”
余欽攸地變臉,這語氣,他連忙給馮封打電話,讓他過來一趟。
余欽打電話的舉動,歡喜沒有阻止。
其實這會她心里非常吃驚。
從剛才電話里的語氣,她就感覺到了來者不善。
可此刻女孩幾近直白的話還是大大出乎她意料。
她打量了一眼女孩身邊的人,目光頓了一下。
她看見了一個熟面孔。
黃箐的女兒黃念。
這會她站在女孩身旁,宛如丫鬟般面色恭謹。
短短時日再見,這個人仿佛就像變了一個人,身上再也不復剛出社會般的青澀稚嫩氣,堪稱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而這變化和底氣是她身旁人給的?
“總要讓我知道這里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歡喜目光盯著女孩道。
女孩聳聳肩,給了一記眼色。
黃念這才開口,“歡總,你們藍色酒吧窩藏我們小姐的人,我們來帶走他,這些人不讓。”
歡喜看向胡耀,輕聲問︰“胡耀,是這樣嗎?”
這時候,被鉗制的胡耀才終于得以自由,他顧不得自己手疼,慌張急忙道,
“嫂子,她們沒有告訴我們陶桉是她們的人。
直接就闖進了廚房搶人,還打傷了好幾個幫廚。
我帶人過去,不過是攔住她們想問問清楚。
她們的人一言不發就直接動手了。”
“陶桉?”歡喜下意識看向女孩腳下的人。
胡耀解釋道,“陶桉是兩年前來的,一直都在後廚工作,是照……照哥安排的。”
歡喜指了指女孩腳下的人,“能先放開他嗎?”
女孩笑了,對歡喜豎了個拇指比贊,“你挺有意思的,好,這個面子我就給你。”
說著,她移開了腳。
可趴在地上的人沒有起身,手似乎動彈不了。
歡喜示意黨歲。
黨歲上前扶起了陶桉,
歡喜這才看清他長相,微微一怔。
這個叫陶桉的,非常年輕,最多不會超過二十歲。
眉清目秀,干淨純透,像一塊晶瑩剔透的青玉,非常漂亮的一男孩子。
他兩只手無力的垂墜在身側,似乎是被卸下脫臼了。
歡喜看了一眼黨歲,黨歲抓起了陶桉的手, 嚓給他接上了。
陶桉沒出聲,只是從兩鬢黑發里流下的汗,以及白皙額頭上沁出的豆大的汗珠泄露了他並非沒有疼痛,只是在隱忍。
“你犯了什麼事?”
歡喜問他。
陶桉搖搖頭,沒有出聲。
歡喜看了他一眼,又問沙發上的女孩,“他犯了什麼事?”
女孩看著歡喜,紅潤的唇角勾出來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不該出生的事。”
歡喜明白了,她直視著女孩,禮貌問,“您貴姓?”
女孩爽朗一笑,“這和我姓什麼沒有絲毫關系。
這狗雜種挺會藏的,我還以為他離開京城了呢。
燈下黑,我是真沒想到孫照那狗東西竟然會出手幫他,竟然讓他藏了兩年。
今天人我一定是要帶走的。
我知道你挺牛逼的,可你牛逼你也要講道理是不是?
這我家的家事,我帶回去不是天經地義的麼?”
歡喜沉默的在女孩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似乎是在思考。
女孩伸手,她身後出現一位中年女子給她手里放了一杯紅酒。
她非常悠閑自在地晃悠著,也不喝。
余欽仔細打量女孩,可惜女孩化著濃重的煙燻妝容,他很難辨認她的五官長相。
可觀她身邊的人,個個都是高手。
站她旁邊助理位置的女孩,他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黃家人,應該是年前隨母回京隨母姓的那個黃家外孫女。
黃家外孫女當助理?
他腦海里把年紀對得上的幾位都過了一遍,不是很確定是不是那位。
他目光又仔細打量著陶桉。
可從他的面相上看,也不像他以為的那位所出。
可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樣,那麼今天這事,他還真解決不了。
估計要等那個瘋子發瘋了。
心里過了一遍,余欽微微一笑,直接用了敬稱,“您怎麼稱呼?”
女孩看著他,仿佛沒看出他的試探,“叫我附光就好。”
附光?
余欽皺眉,可據他所知,那位也不叫這個名字啊。
可除了那位,誰有這個膽量和底氣?
歡喜從余欽的反應上看出女孩應該是來頭不小。
十之八九,應該是直達天听的那種。
歡喜看了一眼一旁始終沉默的陶桉,心里無聲一嘆,再度開口,用商量的語氣問道,“附光小姐,能談嗎?”
自稱附光的女孩斷然拒絕,“不能。”
歡喜看著她,“你打傷了酒吧的人,怎麼算?”
附光笑著直言,“你想怎麼算就怎麼算,我不是付不起賠償。”
歡喜點點頭,表示沒有意見。
附光這才起身,“走了,有緣再見。”
原本鉗制過胡耀的兩壯漢朝黨歲身旁的陶桉走去。
“附光。”
歡喜突然叫住欲離開的人。
附光停步,轉頭看著歡喜,興味挑眉。
歡喜站了起身,指了指已經被兩名壯漢抓住了也不掙扎的陶桉,無奈道︰“他既然是藍色酒吧的廚師,我想試試留下他。”
附光笑了,目光非常放肆的橫掃過歡喜身邊的幾個人,
“我知道你搖人了,可我不妨告訴你,從你進來這里後,外面就戒嚴了三條街,一只蒼蠅都飛不進……”
“我進來了,怎麼著?”
馮封臉上沾染了血,滿眼殺氣的闖了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