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余欽醒的時候,一睜開眼,看見的就是正在玩手機的歡喜,他心里說不出來的驚訝和懊惱,他竟然一覺睡到了天大亮?
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一夜機會,就被他因為貪心而浪費掉了大半夜?
還是說是他貪得無厭的舉動惹怒了歡喜,搞的她發了狠。
不然,他不可能會昏睡不醒,一覺睡到了天亮的。
見他終于醒了,歡喜這才放心了,她真怕他有個好歹。
余欽側過身一把抱住她,眉頭微不可察蹙了一下。
歡喜看似注意力都在手機上,實際上眼角余光一直在觀察他。
余欽搖了搖頭,頸脖子有些酸,睡太沉,一個姿勢睡久了,睡落枕了?
不過想到他竟然就這樣浪費了大半夜時間,他還是有些心梗。
他抱緊歡喜,頭埋進她的頸窩里磨蹭著,聲音里還有著剛醒時惺忪,“我明天才上班呢,歡喜,今天你再陪陪我好不好?”
歡喜抿了抿嘴,她昨天晚上一個晚上沒合眼,又是氣急攻心,氣急敗壞的,搞的她頭昏腦脹,身累心累,很是不舒服。
她早就想走了。
何況,待在這里讓她非常不自在,心里也非常刺撓。
要不是擔心他的狀況,她都想讓黨歲來接她了。
反正她心里已經打定主意了,余欽這里她以後是不來了的。
她無法直視這間臥室和那間浴室。
是抱著這個想法,她才打消了趁他昏迷不醒就離開的念頭的。
她沒想到他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讓她今天再陪陪他!
秉性著補償心思,她沒有拒絕,而是道,
“那你起床,吃過早餐後,我想去寺廟。”
必須去燒個香去去晦氣,剛好在等他醒的時候,她刷手機刷到了這類視頻。
寺廟?
余欽有些意外,“怎麼想去寺廟了?”
歡喜把手機刷到的視頻給他看了看,“剛刷到的,都說很靈,我有點好奇是不是真的很靈。”
還不知道歡喜打算以後都不來他這里的余欽悶笑出聲,“好,那我們就去這里,我來安排。”
……
一直留意著余欽這邊消息的賀知衡在沒有听到他想要的消息,反而收到消息說,余欽安排了去郊外的事時,就知道他的計劃又失敗了。
馮封是沒出手?
還是失手了?
沒出手的話,那就是顧及余欽。
綜合考慮,也不是不可能。
失手?
像溫元煜烏鴉嘴說的那樣?馮封也被歡喜控制住了?
賀知衡根本不想去想這個可能性,他心里也不信這個可能性的。
原因有二︰
一,余欽一切正常。
二,馮封這人可不是余欽,真發生了,他就不可能會做到隱忍和若無其事。
所以,他還是傾向于前者,昨天余欽帶著歡喜去見了海哥和茶姐,這其中的意義和份量,外人不得而知,他們這些人是非常清楚的。
這也許就是馮封按耐住性子沒有出手的最大原因。
賀知衡越想越覺得事情就是這樣。
他嘆了口氣,余欽還是比他快一步,提前一步勒了把馮封頭上的韁繩。
這樣說來,星窈和謝景成之間,還真必須要推進了。
他孤注一擲的把籌碼全都壓在了馮封身上,不只是想著再推一把。
而是想著如果馮封出了手,解決了歡喜這個已經亮出了獠牙的猛獸。
那他目前面臨的困境,一切就都會迎刃而解。
星窈也不用真嫁給謝景成。
可眼下看來,這件事還必須要推進了。
好在,謝景成這個人,除了沒有背景這一點外,不算一無是處。
甚至沒有背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會是他的優勢。
這一點,從星窈積極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
賀知衡按了按眉心,辦公桌上的手機進來了電話,是秦月打來的。
“秦月。”他面色淡然的接了電話。
手機那頭,傳來秦月羞澀的聲音︰“賀……知,知衡,我爸爸讓我問你,今天有時間過來吃飯嗎?”
“中午嗎?”
“對,對呀。”
賀知衡頓了頓,中午的話,那就是秦家那邊擬了訂婚的章程,需要他去商量。
“好,我會過去。”
“嗯,那,那就這樣,我在家等你來。”
說完這句,秦月飛快的掛斷了電話。
自從時珍閣那事發生後,秦月就沒來華信達上班了。
如今她和賀知衡有了飛躍性的進展,她也不需要再來上班了。
賀知衡摩挲著手機屏幕,沉思了會後,還是給周星窈打去了電話。
周星窈這會人正在老太太送給她的那套四合院里。
她準備把謝景成安置在這里住。
雖然這里離京大有些距離,但這不是事。
她不會要求謝景成必須每天來這里,當然,他如果有誠意他自然會來,她會給他配備相應的車。
助理將手機遞給了她。
周星窈一看是她舅舅打來的電話,下意識的咬了下嘴唇,頓時吃痛的嘶了一下。
她忘了昨天她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
“舅舅?”
賀知衡沒有委婉,而是直接道︰“星窈,我給你後悔的機會,你還確定選這個選項嗎?”
周星窈鼻子一酸,眼眶微熱,“舅舅知道了?”
她知道不可能瞞的過舅舅的。
甚至,她昨天不管不顧的直接施壓宋茵盈,又何嘗不是抱著讓舅舅給她兜底的心態。
果然,昨晚宋茵盈連夜就出了國,短時間內她都不可能會回京。
她就知道是舅舅出了手。
這就夠了。
“舅舅,我想好了的。”
她現在是真想通了,如果昨天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那麼在經過深度思考和權衡利弊後,她知道謝景成會是她最好的路。
反正嫁誰不是嫁?
與其嫁入條件相當的家族當兒媳婦,對外要輔助丈夫,對內要打理家宅,還要生兒育女……讓謝景成入贅周家,她反而是贏家。
至少,她穩贏。
所以哪怕她昨天晚上就知道舅舅出手壓下了宋家和姨婆那邊。
她也沒想過跟舅舅哭訴自己要後悔。
她知道,她舅舅也一定是知道她的想法,不然舅舅也不會選秦月。
舅舅自己都能以身作則,她又怎麼可能犯糊涂呢?
“舅舅,我這邊,你不用擔心,我會顧好我自己,我也有這個能力顧好我自己,你相信我。”
手機那頭是賀知衡的沉默,然後才斷了線。
周星窈看著手機,笑了笑。
理智上,她完全能理解母親的想法。
外公外婆年歲已高,賀家全部的壓力都壓在了舅舅一個人的身上。
他必須要擁有絕對的冷靜頭腦和冷酷手段。
賀家都尚且需要如此,已經在走下坡路的周家,更需要如此。
如果沒有了舅舅。
他日,她周星窈必將會落得宋茵盈一個下場。
這個圈子,就是這麼殘酷。
“民政局那邊安排好了嗎?”
“已經安排好了。”
“是我指定的嗎?”
“是的。”
周星窈得到助理的確切回復後,她凝思,想著是不是要親自給謝景成打個電話展示一下她的誠意?
與此同時,謝景成在做什麼呢?
謝景成這會人在悅翠公寓。
就是他最初給歡喜租下的那套公寓里。
從歡喜離開直到今天,這套公寓他都沒有退租。
他來的也不勤。
就偶爾過來坐一坐,打掃一下衛生。
這里,早就沒有一絲一毫關于歡喜的氣息。
可他知道,歡喜真實的在這里存在過。
歡喜的物品沒有了,可歡喜買的廚房用具都還在,這里的家具電器,歡喜都用過。
昨天晚上謝景成在宋茵盈離開後,就把自己宿舍里面關于宋茵盈留下的痕跡全都清理干淨了,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等到他回過神來,他人已經在這里了。
昨晚是他第一次在這里留宿。
這會,他就坐在床尾的地毯上,正在敲打著腿上的筆記本電腦。
手機作響時,他看了一眼,眉眼沉靜。
這一串數字,對他來說,其實並不陌生。
他知道這是周星窈的私人手機號。
在他下定決心要走人生捷徑,且執意要闖進那個世界里後,他就把自己的重心偏移了幾分。
他開始關注宋茵盈所描繪的那個世界。
他不再需要拼死拼活的做實驗,慎重對待老師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
諷刺的是。
之前平日里,那些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小部分同學和老師,都調轉了態度慎重對他。
謝景成知道今天過後,他就正式踏進去了圈層。
這是歡喜給他安排的路,是歡喜對他的怨恨和成全。
謝景成在來電最後幾秒,接通了電話。
“喂。”
“我是周星窈。”
“我知道,周小姐,你好。”
“……”
周星窈拿開手機看了看,皺眉道,“你準備一下,我讓人去接你,對了,記得帶齊你的證件,等會我們直接去領證。”
這次,輪到謝景成沉默了,他知道今天是周末,按理來說,民政局今天是沒人上班了。
可是,這話他沒說。
按理的理是對大眾的理。
對這個世界本身就代表著理這個字的少數人來說,這根本就不是事。
或者,人家就是選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呢?
“好,我知道了。”
謝景成話音一落,那邊就掛了電話。
謝景成笑了笑,也沒在意,只是開始收起了桌上的電腦,他要趕回學校去。
這里是屬于他的休憩地。
他不想被打擾到。
……
位于京郊百里外的一座山上,有座寺廟。
相較于大家熟知的那些著名的寺廟和道觀,這座名為甘覺寺的寺廟其實並不怎麼出名。
來這里的人少,因為想上山的人,必須要自己爬上山。
沒有纜車,而是有著令人望而卻步的高聳台階。
當然,這其實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這座甘覺寺,名不經傳,鮮為人知。
歡喜望著一望無際的台階,看向一旁興致勃勃的余欽,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一飲一啄?
她欠他的?!
“這就是你說的非常著名的寺廟?著名在哪里?在這座台階上嗎?”
她記得她給他看的視頻是京城那座非常著名的寺廟,而不是離京城百里之遙,驅車都要一兩個小時的不知名寺廟。
可他非要堅持來這里,她還以為是多麼著名的地方呢!
余欽看著歡喜的神色,心里暗叫了聲糟,他只想著和歡喜待久一些,才費盡心思找到了這座寺廟的。
燒香拜佛不是他的追求。
他要的是和歡喜獨處的時間。
可是他也沒想到這里竟然會需要用這麼原始的方式上山的啊?
“要不,我們回去?去你刷到的那個?”
歡喜︰……
算了,來都來了。
要是就這樣回去,那她坐這麼遠的車過來,豈不是一點價值都沒有?
歡喜一言不發的,埋頭就上山。
余欽因為自己的小心思,辦砸了事,心虛又理虧,可不敢真讓歡喜自己爬上去。
他走過去,直接蹲地,“歡喜,上來。”
歡喜看著他,沒動。
余欽回頭笑望著她,“背還是抱,二選一。”
歡喜心情不好,也確實累,想也不想的趴在了他背上。
“走吧。”
她一定是犯小人了,外婆說過,不管信不信,要見廟拜佛,入鄉隨俗。
今天這座廟她來都來了,還真是非拜不可。
余欽背著歡喜爬了上千層的台階,一步一台階,非常穩健的上了山。
背著歡喜的他一點都不覺得累,甚至覺得這座山的台階其實還不夠多。
山上的溫度比山下要低一些。
好在,山上寺廟規格不算小,肅穆莊重。
歡喜神色也肅穆了起來,根本不讓余欽伸手牽她,連挨著她太近,她都不讓。
余欽看著她嚴肅著一張臉,心里小本本上記上︰歡喜應該是受她外婆影響,對一些世俗儀式還是很在意,態度很端正。
在僧人的帶領下,歡喜一行人來到了正大殿。
歡喜態度端正,目不斜視。
余欽則不然,他打量著眼前的大雄寶殿。
高拔的佛像寶相莊嚴,左右金剛不怒而威,慈悲、肅重、也威嚴地俯視著。
兩側皆有僧人在虔誠禮佛。
“阿彌陀佛。”甘覺寺的老住持手持佛珠,注視著兩人後,道︰“二位,請隨我來。”
說著,他就率先進入了側殿,往後堂去了。
歡喜有些意外,不都是在正殿這里拜佛的嗎?
余欽淡眼看了一眼老住持去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跟在後面的黨歲和他秘書等七人,安全上是不存在風險的。
他問歡喜,“要去嗎?”
歡喜心里也有些莫名,但想了想,她和余欽的想法一致,他們這麼多人,安全上是應該沒問題的,也就跟了上去。
正當他們隨老住持去後面佛堂的時候。
歡喜和孫照曾經領證過的民政局,在今天周末時間,破例開了門。
民政局副局長帶著兩名干事親自在門口迎接。
周星窈的司機助理手里提著精心準備的禮盒。
謝景成沉默的跟在了周星窈身後,感受著體制人的文化和生存之道。
直到他看著那道象征著法律權威的鋼印戳在了紅本上。
心里只覺得荒謬。
在世俗和法律上都具有神聖意義的婚姻,在周星窈眼里竟然是如此的隨便和隨意的嗎?
單從這件事上,他就知道周星窈大概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是一個權力欲非常強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