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尸偷天
地窖里的空氣,污濁得令人窒息,混雜著刺鼻的火藥味。
還有濃烈的,防腐藥劑的腥氣,以及地下空間,特有的陰冷霉味。
這是一個位于尸農司,巨大骨粉倉庫下方的,秘密地窖。
入口非常隱蔽,由尸農司主事,周稷的心腹把守。
地窖內光線昏暗,只有幾盞用動物油脂,點燃的壁燈。
投射出,搖曳不定、鬼影幢幢的光芒。
地窖中央,停放著三輛特制的、覆蓋著厚厚防雨油布的,大型運尸車。
車身由厚重的,硬木打造。
車輪包裹著,浸透桐油和石灰的麻布,以減輕噪音和留下痕跡。
車板上整齊地,平躺著數十具“尸體”,都用粗糙的麻布裹尸袋包裹著,只露出頭部。
濃烈的防腐藥味,正是從這些“尸體”身上散發出來。
趙鐵柱的尸體,也在其中,被單獨安置在,一輛車的最中央。
他的“尸身”經過特殊處理,脊柱上的腫脹,被小心地保留著。
外面覆蓋了,一層薄薄的、混合了骨粉和粘合劑的“皮膚”。
掩蓋了,最恐怖的創口,使其看起來,像是一具普通的戰死傷員。
瘟娘子正蹲在,趙鐵柱的“尸體”旁。
她掀開裹尸袋一角,露出趙鐵柱,蒼白僵硬的臉。
她用一把細長的骨刀,小心翼翼地劃開,覆蓋在脊柱腫脹處的偽裝層。
露出那紫黑色、微微搏動著的“尸與巢”。
她取出一個特制的皮囊,里面是粘稠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暗綠色藥膏。
她用手指蘸取藥膏,均勻地涂抹在,尸語巢周圍的皮膚上,動作精準而穩定。
“這是‘息肌膏’,”瘟娘子嘶啞地,對旁邊協助的,尸農司學徒解釋。
“能…麻痹母蟲感知…讓它以為…宿主只是…深度休眠…而非…死亡。”
她涂完藥膏,又取出幾根細長的銀針。
在趙鐵柱心口、太陽穴等幾處要害周圍刺入,針尾捻入特制的藥粉。
“鎖住…最後殘存的氣息…瞞過…那些氐狗的巫醫檢查。”
第二幕 尸藏雷
另一邊,地藏使正指揮著幾名陰兵,都是精干的假死脫籍者。
他們拿起一塊塊,用油紙嚴密包裹、呈磚塊狀的物體。
小心翼翼地塞進,那些“尸體”的裹尸袋內部,緊貼著軀干。
然後重新縫合袋口,偽裝得,天衣無縫。
這些“磚塊”觸手沉重冰冷,正是由匠鬼營歐冶奴,秘密配制的“地吼雷”。
內部的精煉火藥,混合了大量碎瓷片和砒霜粉,還有威力巨大,附帶劇毒的破片!
“每具‘尸’…腹藏二十斤雷。”地藏使的聲音,冷靜得如同在,清點普通貨物。
他穿著考究的粟特錦袍,與這陰森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又透著一種,詭異的和諧。
“三車…六十四具…足夠…掀翻半個羌營。”
他拿起一枚磁石,掃過每輛運尸車的,車軸、輪轂等關鍵部位。
認真仔細的吸附檢查,確保沒有無意中,混入的鐵屑,影響後續計劃。
周稷也在一旁。他麻衣赤足,腰間纏繞的指骨串,在昏暗中泛著慘白的光。
他手里拿著一個陶罐,里面是混合了,骨粉和特殊藥水的,灰白色泥漿。
他用一把刷子,仔細地將泥漿,涂抹在每一輛運尸車的,木質外壁上。
特別是車輪、車轅等,容易留下痕跡的部位。
“骨泥…蓋味…也…留痕。”周稷的聲音沉悶,帶著尸農特有的,陰冷氣息。
“羌狗…有馴狼…鼻子靈…這骨泥…混了腐尸草…能蓋住…火藥味…”
“但…會留下…我們…特制的…‘尸粉’…痕跡…” 他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恨意。
這些尸粉,是用他家族先人的骨灰,特制而成。
帶著他周氏一脈,獨有的怨念標記。
一切準備就緒,無相僧如同幽靈般,出現在地窖入口。
他臉上已經戴好了,一張飽經風霜、帶著羌族牧民特征的,人皮面具。
身上也換上了,髒污的羊皮襖,背著一個破舊的藥箱。
“時辰…到了。”無相僧的腹語術,模擬出沙啞的西北口音。
“‘商隊’…已備好…在…北門外…亂葬崗…交接。”
他走到運尸車前,目光掃過車上那些“沉睡”的“尸體”,最後落在趙鐵柱身上。
他枯槁的手指,在趙鐵柱眉心飛快地點了一下,留下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朱砂印記。
那是啟動尸語母皇,接受外部指令的“引信”。
冉閔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地窖台階上,他沒有下來。
只是站在陰影里,冰冷的目光,掃過這三輛,即將駛向地獄的“尸車”。
最後落在趙鐵柱,那張經過偽裝、依舊帶著戰死軍人,剛毅輪廓的臉上。
“鐵柱兄弟,”冉閔的聲音低沉,在寂靜的地窖中回蕩,帶著一種沉重的承諾。
“安心上路。你的血…你的命…你最後帶回的‘話’…都不會白費。鄴城…記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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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此件事了…我冉閔,親自為你…扶棺!葬入英烈陵,受萬世香火!”
他的承諾,是對這淪為工具的軀殼,最後的尊重,也是對生者士氣的激勵。
他猛地一揮手︰“出發!”沉重的木門,被無聲地推開。
無相僧率先走出,如同一個真正的、行走于亂世的,羌族行腳醫。
三輛滿載著“尸體”和毀滅的運尸車,在尸農司陰兵,沉默的推動下。
碾過鋪著骨粉的地面,發出沉悶的滾動聲,緩緩駛出地窖。
融入外面,更深沉的夜色,駛向北方那片,被死亡籠罩的羌氐大營。
車輪上,那特制的骨泥,留下了一道道微不可察、卻帶著周氏怨念的,灰白痕跡。
第三幕︰骨灰引
距離羌氐大營轅門,約一里之遙,是一片地勢稍高的荒丘。
亂石嶙峋,枯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這里背風,且能隱約望見,大營中星星點點的篝火,和巡邏火把的移動。
空氣中彌漫著,遠方營地的牲口氣味、燃燒牛糞的味道,以及枯草衰敗的氣息。
慕容昭裹緊了,身上的白狼裘,素白的襦裙,在寒風中緊貼身體。
她臉色依舊蒼白,強行施展金針截脈的後遺癥還未完全消退,但眼神卻異常銳利。
她身邊站著刑山,如同一座沉默的岩石堡壘。
巨大的身軀,為她擋住了,大部分寒風。
瘟娘子則伏在,不遠處一塊巨石後,疫神面具下的眼楮一動不動。
死死盯著大營方向,手中拿著一個,特制的骨哨。
慕容昭攤開手掌,掌心是一個,小巧的琉璃瓶。
瓶內,是周稷交給她的、混合了周氏先祖骨灰和特制藥粉的,“引路尸粉”。
粉末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竟散發出極其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慘綠色磷光!
她小心翼翼地,將瓶口對準風向,拔掉塞子。
一陣強勁的北風,呼嘯而過,瓶中的骨粉,瞬間被氣流卷出。
化作一縷幾乎看不見的,慘綠色塵煙,迅速飄散。
融如凜冽的寒風,無聲無息地,朝著羌氐大營的方向,彌漫而去!
“尸粉…引路…靜待…蟲鳴。”瘟娘子嘶啞的聲音傳來。
時間在死寂和刺骨的寒冷中,緩慢流逝,荒丘上只剩下,風聲嗚咽。
慕容昭閉目凝神,全力感知著,風中那些細微的、常人無法察覺的變化。
刑山如同磐石般矗立,腳下的大地,傳來穩定的脈動。
突然,慕容昭猛地睜開雙眼!
在她超越常人的感知中,是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熟悉怨念標記的,能量波動。
正順著風的方向,從大營轅門附近傳來!
那是周氏特制骨粉,被營地馴養的獒犬或巫術手段觸發後,散發出的獨特“信號”!
幾乎同時,瘟娘子手中的骨哨,湊到嘴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那特制的、只對特定尸 有效的次聲波,卻如同無形的漣漪般,擴散開去!
羌氐大營,轅門附近。
那三輛覆蓋著油布的運尸車,正靜靜地停在,一片臨時劃出的空地邊緣。
幾名穿著羊皮襖、戴著氈帽的“羌族民夫”垂手站在車旁,表情木然。
幾個氐族士兵正粗暴地掀開油布,用長矛隨意地捅刺著。
檢查車上的那些“尸體”,是否有活口或夾帶。
車前站著一個穿著薩滿服飾、手持骨鈴的,羌族巫醫。
正圍著車輛,念念有詞,不時將一種刺鼻的藥水,灑在車輪和“尸體”上。
“都是死透的漢狗!臭死了!”一個氐族小頭目捂著鼻子,厭惡地揮揮手。
“拉到後面‘化尸坑’去!動作快點!天快亮了!”
偽裝成老羌醫的無相僧,連忙點頭哈腰,用腹語術模擬出,謙卑的羌族口音。
“是…是…軍爺…這就去…這就去…”他示意陰兵,推動車輛。
車輛緩緩啟動,朝著大營深處、靠近萬顱塔和白骨祭壇方向的,化尸坑駛去。
車輪碾過營地,松軟的泥地,留下了淡淡的,骨粉痕跡。
沒人注意到,當車輛經過營地幾處,堆放草料和箭矢的區域時。
車板下,一些特制的、極其細微的孔隙中。
正有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帶著微弱磷光的粉末。
隨著車輛的顛簸,極其緩慢地飄灑出來,悄然附著在,附近的草垛和物資上…
荒丘之上,“信號…穩定…已入…腹地…”
慕容昭根據風中,越來越清晰的怨念波動,精準地判斷著,尸車的位置。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營地的黑暗,鎖定了那三輛,移動的死亡載體。
“目標區域…草料區…箭矢庫…臨近…祭壇!”
她猛地看向瘟娘子,用力一點頭,瘟娘子眼中,寒光一閃!
她深吸一口氣,對準骨哨,吹出了一個無聲的指令。
這是尸 母皇才能感知到的、代表“引爆”的終極指令!
這指令,如同無形的閃電,瞬間跨越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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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氐大營,化尸坑邊緣。
第一輛運尸車上,被安置在最中央位置的,趙鐵柱的“尸體”。
脊柱處那被瘟娘子,涂抹了“息肌膏”的尸語巢。
內部那條休眠的母蟲,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
它接收到了,那致命的次聲波指令!母皇瘋狂地扭動,釋放出強烈的生物電信號!
這信號,瞬間通過母皇與子蟲的聯系,傳遞到車上所有“尸體”體內!
第四幕 焦土雷
轟轟轟轟——!!!如同地底沉睡的,遠古巨獸被驚醒!
連綿不絕、震天動地的恐怖爆炸,瞬間撕裂了,黎明前的寧靜!
第一聲巨響,來自趙鐵柱所在的車輛!
他體內埋藏的,最大當量“地吼雷”,被母皇的生物電,直接引爆!
狂暴的火焰和氣浪,瞬間將他殘存的軀體和整輛運尸車,撕成碎片!
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緊接著,如同點燃了,死亡的鞭炮!
其他兩輛運尸車上的“地吼雷”,被第一波爆炸的沖擊波和火焰,連環引爆!
轟!轟!轟!轟!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綿不絕!
一團團橘紅,夾雜著慘綠尸油磷火的火焰,在營地各處沖天而起!
狂暴的沖擊波,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向,四面八方!
裝載著“地吼雷”的“尸體”,瞬間被撕碎。
體內蘊藏的、混合著砒霜的,無數鋒利瓷片,如同死神的鐮刀般。
以爆炸點為中心,呈扇形向著周圍,瘋狂潑灑!
“噗噗噗噗!”密集的、利器穿透血肉的可怕聲響,連成一片!
距離最近的,那些氐族士兵、正在檢查的巫醫、甚至拉車的馱馬。
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瞬間射成了,千瘡百孔的血篩子!
尸體如同破布般,被拋飛!
更可怕的是,爆炸發生的地點,恰好臨近營地的草料堆積區。
還有一處,存放備用箭矢的露天倉庫!
那些事先被尸車灑下、附著在草垛和箭捆上的,引火磷粉。
在沖天烈焰和高溫的引燃下,瞬間爆發!
呼啦——!!!!堆積如山的干燥草料,頃刻間化作一片,無邊無際的火海!
火舌貪婪地,吞噬著一切可燃之物,並迅速蔓延向,鄰近的帳篷!
存放的箭矢被點燃,帶著火焰如同失控的煙花般四處亂射,將火種拋灑到更遠的地方!
爆炸、烈火、毒煙、致命的瓷片風暴…瞬間將大營核心區域,化為人間煉獄!
無數的羌氐士兵,從睡夢中驚醒,衣衫不整地,沖出帳篷。
迎面撞上的是,吞噬一切的火焰,和呼嘯而來的死亡碎片!
慘叫聲、哀嚎聲、戰馬的驚嘶聲、帳篷倒塌的轟鳴聲…響徹雲霄!
“雪山煞星!是冉閔的煞星來啦!”
混亂中,不知是誰發出了淒厲的、充滿恐懼的尖叫。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整個大營徹底陷入了,無法控制的混亂和崩潰!
白骨祭壇上,禿發樹機能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和火光,驚得目瞪口呆!
他視作神術的“尸語筒”,此刻卻成了將死亡,引入自己巢穴的致命通道!
他渾濁的黃眼珠,倒映著沖天的烈焰,和混亂奔逃的士兵。
那張涂滿油彩的臉,因極致的憤怒和一絲恐懼,而扭曲變形!
“冉!閔!”一聲淒厲怨毒、如同夜梟啼血般的咆哮,從祭壇頂端炸開。
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那面人皮經幡,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耗費心血收集的,那幾滴屬于冉閔的、暗紅色的心血。
此刻仿佛在瓶中,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滔天殺意,微微地、不祥地,震顫起來。
荒丘之上,慕容昭、刑山、瘟娘子沉默地望著,被烈焰和濃煙吞噬的羌氐大營。
沖天的火光,將黎明前最後的黑暗驅散,也將三人臉上映照得,明暗不定。
“尸語…已轉譯。”慕容昭的聲音,在風中顯得有些飄忽,帶著一絲疲憊和解脫。
“謊言…終被…烈焰…焚盡。”
刑山如山的身軀,微微動了動,腳下傳來大地深處,沉悶的回響。
瘟娘子收起骨哨,面具後的眼神,依舊冰冷。
黎明的第一縷曙光,艱難地刺破了,東方的雲層。
卻無法驅散鄴城上空,依舊彌漫的硝煙。
更無法照亮這片,被謊言、死亡和復仇之火反復灼燒的,蒼茫大地。
尸語已畢,而活人的戰爭,才剛剛進入,更慘烈的篇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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