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皮為紙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混雜著燃燒的人體油脂特有的、令人作嘔的焦臭。
巨大的“人燭台”矗立在大殿中央,由只余森白大腿骨的,漢奴殘軀堆砌而成。
他們大多還活著,扭曲的面孔,在油脂火焰的舔舐下,凝固成永恆的驚怖。
微弱的呻吟,從無法閉合的口中溢出,匯成這地獄殿堂的背景哀樂。
橘黃色的火焰,在他們殘缺的軀體上跳躍。
將扭曲的影子,投映在繪滿羯族狩獵圖騰的斑駁牆壁上,如同群魔亂舞。
石祗斜倚在,一張巨大的、鋪著斑斕虎皮的“帝座”上。
他身形臃腫,面色是一種長期縱欲,和服用金石散帶來的,病態潮紅。
華麗的羯族王袍,也掩蓋不住那份從骨子里,透出的頹敗與暴戾。
他左手把玩著一柄,瓖嵌著巨大綠松石的,黃金匕首。
右手則神經質地摩挲著,自己光滑無須的下巴。
那里曾是他身為男人,最深的恥辱烙印。
一個衣衫襤褸、後背被剝去整塊皮膚、血肉模糊的漢奴。
像一塊破布般,被兩名羯族力士拖拽著,扔到帝座前的冰冷石階下。
粘稠的血液和透明的組織液,從他背部巨大的創口滲出。
在石板上蜿蜒成,一條刺目的溪流。
他劇烈地抽搐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鳴。
卻因被割斷了喉部肌肉,而無法發出像樣的慘叫。
“冉閔…那個雜種…不是想要黃河渡口嗎?”
石祗的聲音,尖細而飄忽,帶著一種神經質的亢奮。
他手中的金匕,隨意地在那漢奴,裸露的背部肌肉上劃過,留下一條淺淺的血痕。
“給他!朕…慷慨地給他!”他猛地站起身。
臃腫的身軀,帶起一陣風,吹得人燭台上的火焰,一陣搖曳。
他走到那漢奴身邊,蹲下身,金匕的尖端抵在,還在滲血的創面邊緣。
眼神里閃爍著一種,孩童玩弄昆蟲般的,殘忍興味。
“就用這張皮…這張卑賤漢奴的皮,給朕的大魏天王…寫一封盟書!”
他手中的金匕,猛地刺入肌肉,並非為了殺戮,而是如同蘸墨的筆。
在那片活生生的、溫熱顫動的“紙”上,刻下第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第二幕 人皮約
“羯趙皇帝石祗,與大魏天王冉閔…約為兄弟之盟…”
石祗一邊用金匕刻劃,一邊用他那尖細的嗓音宣讀。
匕首每一次刺入、拖動,都帶起漢奴身體,一陣劇烈的痙攣和無聲的哀嚎。
鮮血順著刻痕,汩汩涌出,匯聚在石板的凹槽里。
“…共討逆賊慕容鮮卑…事成之後,孟津渡口…盡歸天王所有…”
刻到“渡口”二字時,他刻意加重了力道,匕首幾乎穿透肌肉,觸及肋骨。
漢奴的身體猛地弓起,如同離水的魚,隨即癱軟下去,只剩微弱的抽搐。
石祗刻完主盟,臉上病態的潮紅更盛。
他站起身,甩了甩金匕上的血珠,目光掃過大殿角落里的,幾個漢民少女。
她們被鐵鏈鎖著、瑟瑟發抖,那是今日剛征繳的“兩腳羊稅”貢品。
“至于…小小的誠意嘛…”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眼中閃爍著,淫邪而惡毒的光。
“朕知道…天王的那道‘殺胡令’,讓手底下的乞活狗們…殺得正歡呢?”
他踱步到,那些少女面前,粗糙的手指捏起,其中一個下巴。
少女驚恐的淚水,混合著絕望,滾落在他手指上。
“傳朕口諭,”石祗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殘酷。
“盟約附加一條︰自盟約簽訂之日起,三個月內…”
“天王麾下所有漢軍,暫停執行‘殺胡令’!”
“不得再屠戮羯、匈奴、氐、羌…任何胡族平民!”
他頓了頓,欣賞著那些少女眼中,驟然升起的希望之光,隨即又將其狠狠碾碎。
“違令者…視同背盟!至于這三個月內…若有漢狗敢反抗。”
“呵呵…那就正好給朕的勇士們,添些新鮮肉食!”
他回到那奄奄一息的漢奴身邊,金匕再次落下。
在盟書主文的下方,刻下這附加的、比毒蛇更毒的血色條款。
“…盟期內,魏軍止殺胡令,違者天誅。”
刻完最後一筆,石祗似乎耗盡了力氣,喘息著坐回虎皮帝座。
將沾滿鮮血和脂肪的金匕,隨手丟給旁邊的侍從。
他望著石階下,那具幾乎成為,純粹“書寫材料”的漢奴。
還在微微抽動的身體,以及那背部猙獰刺目的,血書盟約。
臉上露出一絲,扭曲而滿足的笑容。
“用漢奴的皮,給漢人的王寫休戰書…有趣,真是有趣!”
他神經質地笑了起來,笑聲在充滿垂死呻吟的大殿中回蕩,格外刺耳。
“把這張‘皮紙’…好好硝制一下,別弄壞了朕的‘墨寶’!”
“再選個機靈的…嗯,就那個會點漢話的匈奴降人吧,讓他帶著這張皮去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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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冉閔,孟津渡口…朕給他留好了!讓他…務必赴約!”
石祗的目光,投向殿外無邊的黑暗,仿佛已經看到黃河渡口,即將燃起的烽火。
以及…鄴城地宮中,那傳說能聚攏華夏氣運的“五色土”。
第三幕︰皮入骨
空氣冰冷,混雜著陳年土腥、藥草苦澀,以及一絲新剝皮革的微腥。
無相僧枯槁的身影,佝僂在一張石台前,石台上平鋪著,一張觸目驚心的“紙”。
正是石祗遣使者,阿史那渾送來的、以漢奴後背人皮,硝制而成的盟約。
暗紅色的血字,如同扭曲的蚯蚓,爬行在蒼白泛黃的皮面上。
散發著,死亡與陰謀的氣息。
石台旁,躺著那個被剝去臉皮的,匈奴使者阿史那渾。
他的頭顱,被特制的木架固定著,脖頸以下,覆蓋著麻布。
只有一張血肉模糊、肌肉紋理,清晰可見的臉,暴露在昏黃的燭光下。
喉嚨里發出“ ”的漏氣聲,那是被切斷聲帶後的,絕望嗚咽。
無相僧枯瘦如鷹爪的雙手,異常穩定。
他先用一種散發著,刺鼻氣味的藥水仔細清洗、軟化阿史那渾,面部創口的血肉。
然後拿起一根細如牛毛、頂端帶著,微小彎鉤的銀針。
小心翼翼地,刺入面部肌肉的,特定節點。
每一次刺入,都伴隨著阿史那渾身體,劇烈的抽搐和喉嚨里更加急促的“ ”聲。
“忍…住。”無相僧的腹語術,模擬出阿史那渾,原本粗獷的聲線。
帶著一絲,怪異的沙啞和金屬摩擦感,
“索倫圖的皮…可比你的厚實多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安撫這個,痛苦到極點的素材。
他取過那張,屬于阿史那渾的、還帶著體溫和驚恐表情的,完整臉皮。
開始進行,復雜的硝制、修剪和貼合。
他動作嫻熟而冷酷,如同在處理一件,普通的皮料。
董猙環抱著,他從不離身的,狼噬骨臂鎧。
青銅狼首面具下,僅露出的慘白獨眼,死死盯著石台上的,血腥操作,
眼神里沒有憐憫,只有一種,野獸等待獵物時的焦躁。
他身後,是幾名沉默如鐵的黑狼騎精銳,刺鼻的腥氣,在地宮中彌漫。
墨離依舊端坐在,巨大的青銅星盤前,黑袍白瓷面具,如同亙古不變的岩石。
黑曜石假眼倒映著燭火,也倒映著石台上那張逐漸成型的、屬于阿史那渾的“新臉”。
“附加條款…暫停殺胡令三個月。”墨離冰冷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地宮的沉寂。
手指在星盤上,代表“乞活軍”和“黑狼騎”的磁石子周圍,緩緩劃過。
“石祗…在挖冉閔的根基。”
他很清楚,“殺胡令”不僅是復仇的宣言。
更是凝聚那些被逼到絕境的漢人流民、乞活軍最核心的精神支柱和戰斗意志的源泉。
暫停三個月?足以讓這股,同仇敵愾的烈焰熄滅大半,讓內部的裂隙和動搖滋生。
“盟約是餌,渡口是鉤。”褚懷璧的聲音,帶著疲憊和凝重。
他從明堂匆匆趕來,洗得發白的儒衫上,還沾著算籌的灰塵和一絲咳出的血跡。
“石祗所求,絕非攻擊慕容恪那麼簡單!他想要什麼?”
就在這時,石台上,經過漫長而痛苦的操作,無相僧完成了,最後一步。
他把一種特制的、帶著粘性的藥膏,抹在那張硝制好的,阿史那渾的臉皮上。
再完美地貼合在,死士的面部肌肉上,邊緣用極細的骨針縫合,幾乎看不出痕跡。
他退後一步,拿起一面磨得 亮的青銅鏡,湊到死士面前。
鏡中,赫然映出了“阿史那渾”那張粗獷、帶著風霜和一絲狡黠的匈奴面孔!
甚至連右頰那道,標志性的刀疤,都分毫不差!
只是鏡中人的眼神,空洞而死寂,與原本阿史那渾的精明,截然不同。
第四幕 搜魂供
無相僧枯槁的手指,捏起幾根銀針,閃電般刺入,“阿史那渾”頭頸部的幾處大穴!
銀針入肉的瞬間,“阿史那渾”的身體猛地繃直。
喉嚨里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
空洞的雙眼,驟然爆發出一種混雜著恐懼,和…阿史那渾本人,殘留記憶的光芒!
他的面部肌肉,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扭曲。
仿佛有兩個靈魂,在皮囊下激烈撕扯。
“搜魂…問供!”無相僧低喝一聲,腹語術模擬出,石祗那尖細癲狂的聲調。
“阿史那渾!讓你去鄴城,除了送皮,還交代了什麼?那五色土…藏在哪里?!”
“ … …陛…陛下…”被銀針強行激發潛藏記憶的,“阿史那渾”面部扭曲。
喉嚨里,擠出破碎的音節,眼神瘋狂閃爍。
“…孟津…是…是陷阱…慕容…慕容恪…根本…不知情…”
他的身體,劇烈掙扎,鎖鏈嘩嘩作響。
“…地宮…鄴城…地宮…武庫…西側…暗…暗河入口…往下…九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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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龍形…銅門…門後…祭壇…壇上…五色…五色土錦囊…”
陛下…要…要吸盡…漢人氣運…斷…斷他們的根…”
說到“五色土”時,他眼中流露出一種,近乎本能的貪婪和恐懼。
“轟!”董猙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石柱上。
堅硬的青石表面,出現蛛網般的裂痕,狼噬骨臂鎧,發出低沉的咆哮。
“狗日的石祗!果然是為了地宮里的土!”
那是冉閔和所有流民軍心中,最後的聖地,象征著故土不滅,漢魂永存!
墨離的黑曜石假眼,驟然轉向星盤上,代表孟津渡口的方位。
冰冷的聲音,如同淬火的刀鋒︰“渡口…是餌。”
“更是掩護他潛入鄴城、盜掘地宮五色土的通道!”
“石祗想讓我們和慕容恪在渡口血拼,他則派精銳趁亂從水路或地道潛入鄴城!”
他猛地站起身,黑袍翻涌︰“董猙!”
“末將在!”董猙踏前一步,獨眼赤紅,殺氣沸騰。
“帶上你的黑狼騎!立刻出發!”墨離的手指狠狠點在,星盤孟津渡口的位置。
“目標︰燒光!所有渡船!棧橋!碼頭!一塊木板,都不許給石祗留下!”
“把黃河渡口…變成一片焦土!斷了他的路,也斷了我們…可能動搖的念想!”
他的命令,斬釘截鐵,不留余地。既然石祗以渡口為餌,那便毀了這個餌!
既然盟約暗藏,瓦解軍心的毒計,那便用最暴烈的火焰。
將這虛偽的盟約,和人皮的恥辱,一同焚盡!
董猙發出一聲,低沉的、如同狼王嘯月般的低吼。
右臂狼噬骨臂鎧“ 噠”張開,露出森白的狼牙。
“黑狼騎!隨我…焚渡!”他轉身,帶著一股,席卷一切的腥風,沖出地宮。
沉重的腳步聲,和鬼面騅壓抑的嘶鳴,在迅速遠去。
褚懷璧看著星盤上,被墨離重點標記、即將陷入火海的,孟津渡口。
又看看石台上,那張猙獰的人皮盟約,長長嘆了口氣,疲憊地閉上了眼楮。
亂世的盟約,從來都寫在,最脆弱也最殘酷的載體之上——人皮。
而守護土地的代價,往往是…先焚毀通往土地的橋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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