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府沒幾日,他就暗中勾結幾個殘余的英國公黨羽,試圖給太子制造意外,卻被太子的侍衛提前察覺,不僅沒能傷到太子,反而暴露了自己,被皇帝斥責了一頓,對他的失望也越來越深。
轉眼七八個月過去,蕭承澤徹底沒了往日的風光。
他見太子的勢力越來越穩固,心里的嫉妒與不甘像野草般瘋長。
終于,他鋌而走險試圖聯合外臣謀反,卻被早有準備的太子和崔顥之當場抓獲。
皇帝沒有見蕭承澤,只讓他跪在殿下,最終下旨將他貶為郡王,趕出上京,送往偏遠的封地,永不許回京。
旨意下達那日,上京的百姓都在議論,說四皇子咎由自取,只有崔顥之站在茶樓的窗前,望著遠處的靖王府,眼底沒有絲毫波瀾。
終于徹底結束了。
崔顥之升為大理寺卿的第二日,便穿著嶄新的官袍,去拜見皇帝。
皇帝語氣帶著幾分詫異︰“崔卿今日不是該去大理寺上任嗎?怎麼來了御書房?”
崔顥之跪在地上,雙手捧著烏紗帽,聲音平靜卻帶著幾分堅定︰“陛下,臣懇請辭官。”
皇帝愣了一瞬,隨即皺起眉︰“崔卿,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麼?你剛升為大理寺卿,正是為國效力之時,為何突然要辭官?”
崔顥之垂眸,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臣最近總是夢見一個地方,想去看看。”
他沒說那個少年是誰,也沒說夢里的細節,可皇帝卻隱約猜到了幾分。
他看著跪在下方的崔顥之,見他眼底只剩下一片沉寂,心里泛起一陣復雜的情緒。
皇帝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去走走也好。”
補充道,“朕不準你辭官,只給你一年的時間。一年後,你若不回上京,朕便罷免你父親的官職,讓崔家世代不得入仕。”
崔顥之聞言,只能磕頭︰“臣謝陛下恩典。”
離開御書房時,陽光正盛,灑在宮牆上,映出金色的光斑。
汀蘭鎮的“清霧閣”,最近卻多了件讓芷霧煩惱的事。
鎮里的婆婆們見她生得好看,性子又開朗活潑,總是熱情地來給她說親事。
這日午後,芷霧剛送走一批學樂器的孩子,就見鎮東的王婆婆提著一籃雞蛋走進來,臉上帶著笑眯眯的神情︰“芷霧姑娘,婆婆又來給你說親事了。這次是鎮西李郎中的兒子,長得一表人才,醫術又好,你們肯定合得來。”
芷霧無奈地笑了笑,接過雞蛋,語氣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王婆婆,我現在只想好好打理清霧閣,不想考慮親事呢。”
“姑娘家哪能不考慮親事?”王婆婆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你看你長得這麼好看,性子又好,要是錯過了好人家,以後可就後悔了。李郎中的兒子真的不錯,你們見一面,要是不喜歡,婆婆以後再也不跟你提親事了。”
芷霧被王婆婆說得沒辦法,只能勉強點頭答應。
林清從外面回來時,見她皺著眉,便知道又是婆婆來說親事了。他走到她身邊,笑著說︰“要是不想見,就別見了,我去跟王婆婆說。”
芷霧搖了搖頭︰“算了,見一面也好,省得她們總惦記。”
夜晚月亮升起的時候,芷霧懶洋洋地和六六聊天,“崔顥之怎麼走得這麼慢呀。”
“快啦快啦,宿主小心他突然出現嚇你一跳。”
“不會的……我很想他……”
系統空間里,六六爪子里還攥著半袋剛拆封的小魚干,圓溜溜的貓瞳滴溜溜轉著。
它縮了縮脖子,含糊應道︰“知道啦宿主,快早點休息,明天還要去見相親對象呢,穿的漂亮一些奧。”
芷霧沒察覺異樣,只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轉身往床榻走去,她實在沒心思應付所謂的“相親”,只盼著明日能早些結束。
第二日清晨,汀蘭鎮飄著細碎的冷雨,秋意已濃得化不開。
芷霧選了件素雅的淡紫色襦裙,長發松松挽成髻,用一支玉簪固定,只留兩縷碎發垂在頰邊,襯得她眉眼愈發柔和。
她撐著一把油紙傘,緩步往鎮東的“望春茶館”走去,鞋尖踩過青石板路,濺起細小的水花。
茶館二樓的雅間里,王婆婆早已等候在那里,身邊坐著個穿青布長衫的年輕男子,眉眼清秀。見芷霧進來連忙起身行禮,聲音溫和︰“在下李硯,見過芷霧姑娘。”芷霧頷首回禮,在對面的位置坐下,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茶盞,姿態得體又疏離。
席間,李硯話不多卻句句穩妥,從鎮上的風土人情聊到古籍詩卷,偶爾還會詢問“清霧閣”的近況,眼底藏著顯而易見的欣賞。
芷霧始終保持著禮貌的微笑,耐心應答,直到王婆婆借故離開,雅間里只剩下兩人,才輕輕放下茶盞︰“李公子,抱歉,今日前來,只是不想拂了王婆婆的好意。我目前只想打理好清霧閣,暫無談婚論嫁的打算。”
李硯的手微微一頓,眼底的光亮瞬間暗了幾分,卻很快恢復平靜,只苦笑一聲︰“姑娘坦誠,是在下唐突了。”
他雖失落,卻也不願強人所難,起身喚來小二結賬,又輕聲提議︰“外面還在下雨,姑娘撐傘不便,在下送你回去吧?”
芷霧搖了搖頭,從袖中取出碎銀放在桌上——剛好是自己那杯茶和一碟點心的價錢,“多謝公子好意,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說完,她拿起油紙傘,微微躬身行禮,轉身快步走出雅間。
雨絲更密了些,芷霧撐著傘走在街上,冷風卷著落葉撲在傘面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沒急著回小院,反而繞到街角的小攤前,目光在糖炒栗子、桂花糕的攤子上掃過——上次嘗過的那家糖炒栗子味道極好,她想帶些回去給林清。
而此時,崔顥之正站在不遠處的巷口。
他已到汀蘭鎮六日,這是他離開上京的第五個月。
身上那件月白色錦袍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墨發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起,眉眼清俊依舊,只是眼底的冷冽淡了些,多了幾分沉靜。
街上的行人頻頻側目,有姑娘悄悄紅了臉,他卻全然未覺,只望著眼前熟悉的街景。
這里和小五當年在崔府時,偶爾提起的“祖宅附近的小鎮”太像了,青石板路、油紙傘、街角的小吃攤,每一處都像從記憶里走出來的。
忽然,他的目光被迎面走來的少女吸引。
那姑娘撐著淡藍色的油紙傘,裙角沾著細碎的雨珠,正低頭看著路邊的栗子攤,側臉線條柔和。
尤其是那雙眼楮——黑白分明,像盛著浸了晨露一般靈動又清澈,和記憶里那個穿著緋紅色錦袍的少年,有著驚人的相似。
崔顥之的身體猛地僵住,腳步像被釘在原地,呼吸瞬間停滯。
他直勾勾地望著那道身影,指尖無意識地攥緊,心髒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膛——是小五嗎?可這人分明是女子的模樣,是自己認錯了?
芷霧正彎腰挑選栗子,忽然察覺到一道熾熱的目光落在身上,那目光不含惡意,卻帶著一種近乎灼人的專注,讓她無法忽視。
她蹙起眉,直起身順著目光望去,下一秒,系統空間里突然爆發出她的尖叫︰“啊!六六!我真該揍你一頓了!”
六六嚇得一哆嗦,小魚干都掉在地上,手忙腳亂地縮到空間角落,隨後探出一只爪費勁的扒拉著那根掉到地上的小魚干。
芷霧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不能慌,更不能轉身跑走。
壓下心頭的慌亂,努力維持著平靜的表情,只飛快地掃了崔顥之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假裝繼續挑選栗子,指尖卻控制不住地發顫。
崔顥之在芷霧看過來的瞬間,身體僵得更厲害。
他看著那雙熟悉的眼楮,“小五”幾乎要脫口而出,可理智又在提醒他——眼前人是女子,不是小五,只是眉眼相似罷了。
他死死攥著拳,指甲掐進掌心,才勉強壓下翻涌的情緒。
可當芷霧平靜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看了個陌生人時,崔顥之心里又涌起一陣尖銳的失落。
真的不是他嗎?是自己太想念,所以看誰都像他?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下一片苦澀,緩緩收回目光,抬腳繼續往前走。
兩人就這樣沿著青石板路,一個往南,一個往北,在雨幕中擦肩而過。
芷霧的心髒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連呼吸都變得急促,直到錯開才長舒一口氣。
直到走過好幾步,她才敢悄悄回頭,想再看一眼那道熟悉的身影。
可轉身的瞬間,她卻愣住了。
街上人流依舊,冷雨還在飄落,崔顥之卻站在原地,沒有繼續往前走。
他望向自己的眼眶猩紅一片,像是要將她的身影刻進骨子里。
他們之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卻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隔開,成了一片寂靜的真空地帶,周圍的喧囂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