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告知?”崔鶴齡猛地抬頭,看向兒子,語氣里滿是不解與怒意,“顥之,你可知這信里的內容足以讓蕭承澤身敗名裂!你被他害得險些喪命,如今有證據在手,為何還要護著那個騙你的林小五,連他身後的名聲都要保?”
他越說越氣,手指重重敲在案上︰“你為了他賭上仕途與名聲,在祠堂挨家法,甚至吐血昏迷!現在證據確鑿,你卻要藏著掖著,你這是意氣用事是不爭氣!”
崔顥之垂著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遮住眼底的復雜情緒。
他知道父親是為他好,“父親,”他緩緩抬起頭,眼底滿是執拗,聲音帶著幾分沙啞的懇求,“林小五也是被逼的。他自小在青韶坊長大,林清是他唯一的牽掛,四皇子用林清的性命威脅他,他別無選擇。”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拂過信紙邊緣,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他已經‘死’了,我不想讓他死後,還要被人指著脊梁骨罵‘心機深沉的騙子’。而且……”
他抬眼看向父親,眼底閃過一絲清明︰“朝堂之上公開此事,只會讓陛下覺得皇子爭斗難看,反而可能遷怒于我們。私下告知,既給了陛下處理的余地,也不會讓此事淪為朝野笑柄,更不會牽連到青韶坊的無辜之人。”
崔鶴齡看著兒子眼底的堅定與懇求,心里的怒火漸漸被無奈取代。
沉默良久,終是嘆了口氣,拿起信紙重新疊好,語氣里帶著幾分妥協︰“罷了,就依你。此事私下告知陛下也好,免得讓外人看了皇家的笑話——堂堂皇子,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確實上不得台面。”
崔顥之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下來,對著父親躬身行禮︰“多謝父親。”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崔鶴齡看著他蒼白的臉,語氣又軟了幾分,“陛下如何處置,還要看他的心意。你如今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別再為這些事勞心。”
崔顥之點點頭,轉身離開書房。
第二日早朝,金鑾殿上的氣氛格外凝重。
崔鶴齡站在文官隊列里,臉色陰沉,看向四皇子蕭承澤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冷意。
昨日朝堂上,太子剛奏請處置了幾位英國公府的余黨,今日崔鶴齡這副模樣,讓不少官員暗自揣測——怕是崔家還在為崔顥之被削職的事不滿,想找四皇子的麻煩。
退朝時,內侍突然高聲宣旨︰“陛下有旨,宣御史大夫崔鶴齡即刻覲見!”
眾人聞聲,紛紛側目。
崔鶴齡跟著內侍走進御書房,殿內檀香裊裊,皇帝坐在龍椅上,臉色沉得嚇人。躬身行禮︰“臣崔鶴齡,叩見陛下。”
“免禮,”皇帝的聲音帶著幾分疲憊,指了指案前的空位,“坐吧。听說你近日對四皇子頗有微詞?”
崔鶴齡起身,從袖中取出那兩封信,遞到內侍手中,語氣平靜卻帶著幾分沉重︰“陛下,非臣有意針對四皇子,而是此事關乎朝堂清譽,臣不敢隱瞞。”
內侍將信呈給皇帝,皇帝展開信紙,越看臉色越沉,握著信紙的手也微微顫抖。待看完最後一個字,他猛地將信紙拍在案上。
殿內瞬間寂靜,連檀香的氣息都仿佛凝固了。皇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對內侍吩咐︰“傳旨!宣裴侍郎、四皇子蕭承澤即刻進宮!”
裴侍郎听聞皇帝急召,他心里咯 一下,強裝鎮定地跟著內侍進宮。
剛踏進御書房,就見皇帝臉色鐵青,他的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裴侍郎,”皇帝的聲音冰冷,“你勾結四皇子收受賄賂,甚至參與陷害崔顥之,可有此事?”
裴侍郎渾身顫抖,知道事情敗露,再也無法隱瞞,“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陛下饒命!臣……臣是被四皇子脅迫的!臣一時糊涂,求陛下開恩!”
皇帝冷哼一聲,沒再看他,只對侍衛吩咐︰“將裴侍郎拿下,打入天牢,待查清所有罪證,再行處置!”
侍衛上前,將癱軟的裴侍郎拖了出去。
剛處理完裴侍郎,蕭承澤就匆匆趕到。他一進殿,就見皇帝臉色陰沉,強裝著鎮定跪倒在地︰“兒臣參見父皇,不知父皇急召兒臣,有何要事?”
“要事?”皇帝拿起案上的信,扔到蕭承澤面前,“你自己看看!你身為皇子,不思進取,反而用如此陰損的手段陷害忠良,你對得起朕對你的栽培嗎?對得起皇家的顏面嗎?”
蕭承澤撿起信,越看越慌,臉色慘白如紙,連呼吸都變得急促︰“父皇,兒臣……兒臣是被冤枉的!父皇!”
“冤枉?”皇帝怒極反笑,“你用樂師林清的性命威脅林小五,設計毀掉崔顥之,還想借著英國公府的案子混淆視听,現在已經證據確鑿,你說這是冤枉?”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幾分失望︰“朕念在你是朕的兒子,不重罰你。即日起收回你手中所有差事,禁足靖王府三月,閉門思過!”
蕭承澤聞言,還想開口狡辯,可是觸及到皇帝冰冷不帶一絲溫度的目光,只能磕頭謝恩︰“兒臣謝父皇恩典!”
待蕭承澤離開,皇帝的臉色才稍稍緩和。
他看向崔鶴齡,語氣帶著幾分歉意︰“愛卿,委屈你和顥之了,遭此陷害,朕心有愧疚。”
他對內侍吩咐︰“傳旨!崔顥之即日起恢復其大理寺右丞之職,特晉升為從四品大理寺少卿,賞黃金百兩、綢緞千匹,特許其再休養半個月,而後復職。”
崔鶴齡躬身行禮︰“臣代犬子,謝陛下恩典。”
消息傳回崔府時,崔顥之正坐在廊下看著庭院里的梧桐葉。
秦風快步跑來,臉上滿是喜色︰“公子!好消息!陛下不僅恢復了您的官職,還升您為從四品大理寺少卿,賞了好多東西!四皇子已經被禁足了。”
崔顥之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清明,嘴角卻沒有絲毫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