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豐終于抬起頭,迎上她的視線,臉上扯出一個笑。
“他那種人,收了東西,事兒就算了了。放心。”
葉淑蘭這才把懸著的心放回肚子里,長長地吁了口氣,點點頭,重新拿起菜刀。
“那就好,那就好……”她嘴里念叨著,聲音里透著一股劫後余生的慶幸,“我就怕……怕他再來找你。”
話音剛落,一個溫暖的胸膛就從身後貼了上來。
陸豐不知什麼時候站了起來,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身後,伸出雙臂,從後面一把將她圈進懷里。
葉淑蘭的身子猛地僵了一下,隨即就軟了下來,整個人都卸了力,嚴絲合縫地靠進了他懷里。
“豐哥……”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輕顫。
“嗯?”
“你累不累啊?”
陸豐把下巴擱在她單薄的肩膀上,貪婪地嗅著她發間的皂角香,含糊地應了一聲。
“不累。”
葉淑蘭卻不信,她轉過身,雙手順勢環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湊得更近了些。
“騙人。”
她仰著臉,一雙哭得紅腫的眼楮就這麼望著他。
“你都瘦了。”
陸豐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重重地親了一下,聲音沙啞得厲害。
“那你說,咋辦?”
就在這時,後院的牆頭外,隱約傳來一聲瓦片被踩動的輕微脆響。
那一聲脆響,讓陸豐抱著葉淑蘭的胳膊,肌肉瞬間繃成了一塊鐵板!
懷里溫軟的身子一僵。
“怎麼了?”葉淑蘭敏銳地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
陸豐卻在下一秒就強行松弛下來,手臂收得更緊,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揉進自己骨頭里。
他把臉埋在她的頸窩,滾燙的呼吸噴在她的皮膚上,聲音又悶又啞。
“沒事。”
“就是突然想抱抱你。”
男人的聲音里帶著一股說不清的疲憊和貪戀,葉淑蘭的心猛地一軟,那點被他突然抱住的驚慌,瞬間就散了。
她感覺自己的臉頰在發燙,心跳得厲害,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什麼。
陸豐在她頸間蹭了蹭,低聲笑了出來,胸膛的震動清晰地傳給她。
他松開她,退後一步,轉身就往外走。
“快做飯,餓了。”
葉淑蘭站在原地,捂著滾燙的臉,看著他的背影,心跳還是沒能平復下來。
飯菜很快就端上了桌。
一大碗金黃滾燙的雞湯,配上兩個清爽的家常小菜,香氣撲鼻。
陸豐端起碗,仰頭就灌了一大口滾燙的雞湯。
一股暖流從喉嚨滑進胃里,瞬間沖散了身體里最後一絲陰冷的寒意。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
“還是你做的最好吃。”
葉淑蘭眼角彎起,笑意盛不住地漾開,夾起最大的一塊雞腿肉,滿滿當當地堆在他碗里。
“那你多吃點,鍋里還有呢。”
陸豐沒再多話,埋頭扒飯,速度快得驚人,卻不見半點粗魯。
每一口,都像是在為身體積蓄著即將要爆發的力量。
葉淑蘭就坐在他對面,單手托著腮幫子,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燈光柔和地灑在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她覺得心里那塊空落落的地方,被填得滿滿當當。
男人在,家就在。
“豐哥……”
“嗯?”陸豐嘴里嚼著東西,含糊地應了一聲。
葉淑蘭的聲音里透著一股藏不住的向往,輕聲問︰
“咱們的店,以後會越來越好的,對吧?”
陸豐吃飯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抬起頭,把碗輕輕放下。
“當然。”
他擦了擦嘴,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而肯定。
“等過段時間,咱們再擴大點規模,多進些好東西,生意肯定比現在還好。”
葉淑蘭的眼楮一下子就亮了,里面像是落滿了星星。
“真的?”
“真的。”陸豐看著她,嘴角勾起,“不過眼下,得先把店里的生意做穩了。馬三爺的事解決了,正是咱們的好機會。”
葉淑蘭用力點頭,像是給自己打氣,也像是在對他做出承諾。
“嗯!我一定好好幫你!”
“那就從明天開始,早點起來跟我去進貨。”
葉淑蘭愣了一下,隨即重重點頭,臉上笑開了花。
“好!我明天早點起來,給你做早飯!”
一頓飯,在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中吃完。
葉淑蘭手腳麻利地收拾著碗筷,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陸豐沒有回屋,而是獨自一人走到了院子中央。
他摸出一根煙,點上。
夜風吹過,帶著初秋的涼意,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枝葉發出“沙沙”的輕響。
陸豐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煙氣在清冷的空氣里彌散開,卻掩不住另一股若有若無的,混雜在泥土氣息里的腥臊氣。
牆角邊,傳來一聲極輕的,爪子刨動泥土的“沙沙”聲。
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小鉤子,精準地撓在了人的心尖上。
陸豐夾著煙的手指,穩如磐石,只有那一點猩紅的火光在無邊的黑暗里,固執地明滅著。
他將剩下的半截煙,狠狠摁在院里的石磨上。
“滋啦!”
火星爆開,瞬間被黑暗吞噬。
來了。
陸豐的腦子里,閃過牆頭上那個一閃即逝的黑影,又閃過剛才那聲刨土的動靜。
是誰的人?
趙文斌?還是其他聞著味兒湊上來的餓狼?
他心里跟明鏡似的。
馬三爺那句“這世上,沒有白拿的東西”,可不是一句空話。
今天這塊玉佩換來的安寧,不過是暴風雨前短暫的平靜。
那些沒佔到便宜的,正躲在暗處,等著撲上來撕咬。
“豐哥,天涼了,回屋吧?”葉淑蘭洗完碗,從廚房里走出來,輕聲喊他。
陸豐回過神,掐了煙頭,隨手彈進牆角的黑暗里。
“走。”
回到屋里,陸豐躺在床上,听著葉淑蘭在燈下縫補衣裳時,針線穿過布料的細微聲響,眼皮子漸漸發沉。
夜半,陸豐毫無征兆地睜開了眼。
身邊的葉淑蘭睡得正香,呼吸輕柔綿長。
他卻半點睡意也無,耳朵豎著,像一只警覺的野獸,捕捉著院子里每一絲風吹草動。
除了風刮過院牆的嗚咽,什麼都沒有。
可那種被人死死盯著的感覺,卻像無數根鋼針扎在後背上,讓他渾身的肌肉都繃得死死的。
他知道,黑暗里,肯定有一雙眼楮,在盯著這個小院。
安生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