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喬微微蹙眉,用一種帶著審視和疑惑的目光回望著她。
語氣平靜的反問。
“突發疾病?”
“你是想說,陸晏沉會在這次執行任務中受傷?”
“他有生命危險?”
沈月如愣了一下,沒想到溫喬現在還能這麼冷靜。
她臉上隨即浮現出了一種扭曲而快意的笑容,那是一種創作者對筆下的人物生殺予奪的傲慢。
“死?”
“為國捐軀,那太便宜他了。”
“我要的是,他一次次的從鬼門關爬出來。”
“帶著一身的病痛,直到他的生命慢慢的耗盡,那樣才有趣。”
她的話像毒蛇一樣陰冷。
然而,听到這話,溫喬緊繃的心弦卻驟然一松。
她敏銳的抓住了沈月如話語中的核心信息。
一次次從鬼門關爬回來。
慢慢。
這說明,在這本書里,沈月如給他的劇情殺,不是一個一次性的,在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發生的突然死亡。
而是一個漫長的,反復的折磨過程。
如此,那就好辦了。
只要不是在這一次的任務中突然倒下,那就沒事。
只要他能活著回來,回到她身邊,無論帶著多重的傷。
她都有信心,用靈泉水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溫喬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抱著疑問開口。
“沈月如,你為何要這麼折磨他?”
“你就這麼恨他嗎?”
沈月如聞言,好像听到了什麼好笑的話。
她嗤笑出聲。
“呵,我為什麼要恨他?”
“他配嗎?”
“陸晏沉從頭到尾,就是我筆下的一個工具人。”
“他的存在,就是為了襯托這本書真正的男主。”
“沒有他,如何襯托路淮舟的優秀?”
“我讓他死,不是因為我恨他,而是因為他的戲份到此為止。”
“等他沒有利用價值了,當然要領盒飯了。”
陸宴沉這個炮灰男配越是冷酷無情,就越突顯出,男主路淮舟的和煦溫暖。
這次的跨境任務,是中央軍區直接下達的,一個極為重要的偵察任務,也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陸宴沉在執行任務中突發疾病,拖慢了任務的進度,還暴露了身份。
最終是全須全尾毫發無傷的回來了,但帶回來的情報卻不盡如人意。
回來之後,他身體各方面的綜合素質直線下降,還頻頻發病。
最終,只能把獨立團團長的位置讓賢給路淮舟。
尤其是在不久的將來,兩人回到京市之後。
路淮舟的軍職跟坐了火箭似的上升。
而陸宴沉呢,因為這次任務的失利,也因為他的身體各方面都在退化,在首都軍區只領了一個閑職。
後來,漸漸的,陸宴沉的身體徹底敗壞,只能病退了。
直到最後,他抱著無限的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
“你現在明白了?”
沈月如說完,又對著溫喬嘲諷的笑了笑。
“你說說你,和一個我隨手就能寫死的炮灰男配談情說愛,不覺得可笑嗎?”
溫喬輕笑。
“工具人?炮灰男配?”
“你真的以為,你的筆,可以決定任何人的命運?”
“陸晏沉他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他不是你紙上的那幾行字!”
“我會讓他活下去的,活的比任何人都精彩!都幸福!”
“我會讓你親眼看著,你筆下的工具人,是如何掙脫你的控制,活成他自己命運的主角!”
沈月如像是听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捂著肚子,笑彎了腰。
好半晌,才停下。
“你是說你能救他的命?”
“還是說,你敢去他面前坦白這一切?”
都這個時候了,溫喬還一副高傲的表情,在這里說著大話,死不認輸。
沈月如又逼進一步,聲音壓低,卻更具殺傷力。
“你敢嗎?”
“等他回來,你敢走到他面前,攤牌嗎?”
沈月如確信,就算給溫喬一百個膽子,她都不敢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情。
然而,預想中的慌亂和退縮並沒有出現在溫喬臉上。
溫喬的神情異常的平靜。
那是一種,將所有恐懼,猶豫都燃燒殆盡的,剩下的最純粹的堅定。
她的脊背挺的筆直,目光清亮,毫不避讓的迎上沈月如逼視的眼神。
“我敢。”
清晰的,沒有任何猶豫的兩個字,如同金石墜地,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鏗鏘的回響。
沈月如臉上譏諷瞬間凝固了。
像是沒听清,或者說,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你說什麼?”
溫喬上前一步,氣勢陡然壓過來。
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我說,我敢!”
“只要他回來,只要他站在我面前,我會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他!”
“所有的真相,所有的罪孽,由我親口來說!”
“不需要你在這里提醒!”
沈月如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大的氣勢,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她看著溫喬眼中那簇決絕的,仿佛可以焚燒一切的火焰。
臉上露出了真正的,無法掩飾的驚駭。
她當初敢告訴溫喬這個秘密,就是篤定,溫喬跟她一樣,絕對不敢泄露一點。
畢竟,如果揭開了這樁舊案的真相。
沈家首當其沖。
她也難辭其咎。
陸晏沉查了八年,一旦知道了真相,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沈家,溫家。
所有參與過的人。
包括她自己。
她騙了溫喬,那封舉報信不是溫喬寫的。
是她寫的。
那些贓物,也不是溫喬放到陸家的,是她放進去的。
這件事,如果真的調查起來。
沈月如也不確定,陸宴沉會不會把她揪出來。
而且,照這麼查下去,當年溫家蓄意換孩子的事情,怕是也捂不住了。
溫家在這樁舊案中,本就是幫凶,再加上惡意偷換孩子,那是罪上加罪。
就算那樁舊案,王桂花不把她供出去。
沈溫兩家一旦都獲罪,她的前程也渺茫了。
她還能在總政待下去嗎?
路家人會怎麼看她?
她還能嫁過去嗎?
沈月如越想心里越慌。
“你...你瘋了.......?”
沈月如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明顯的顫抖。
她試圖拉回溫喬的理智。
“你一旦說了,陸晏沉就再也不會要你了。”
“你們就完了!”
“沈家倒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是個軍人,還是個黨員,剛提了干事,你的地位,你的前途,這些,你都不在乎了嗎?”
她不相信,溫喬敢用這種近乎自毀的,赤裸裸的坦誠,來對抗沉重的宿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