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淵連滾帶爬、半邊身子僵硬地逃出錦瑟院的狼狽模樣，沒能逃過某些有心人的眼楮。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伴隨著秋夜的寒意，迅速鑽入了林府各個角落，自然也傳到了正翹首以盼、等著听“好消息”的柳氏耳中。
“什麼？！文淵他……”
柳氏听著心腹丫鬟顫抖的稟報，手中的暖爐“ 當”一聲掉在地上，炭火滾落，灼燒了昂貴的地毯她也渾然不覺。
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恐慌，
“這怎麼可能？！那個小賤人她……”
她猛地站起身，在房間里焦躁地踱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廢物！都是廢物！”
她低聲咒罵著，不知是在罵辦事不力的柳文淵，還是在罵那個一次次超出她掌控的甦瑤。
精心設計的局，不僅沒能拿下甦瑤，反而折了她最大的助力。
在她看來，還讓柳文淵出了這麼大個丑！
若是傳揚出去……柳氏不敢想象那後果。
就在她心亂如麻、又驚又怒之際，房門被輕輕叩響。
“母親安歇了嗎？”
門外傳來甦瑤平靜無波的聲音，如同鬼魅。
柳氏渾身一僵，駭然回頭，死死盯著那扇門板，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外面那個讓她恨之入骨又莫名心悸的身影。
她……她怎麼來了？！
她不是應該……
“母親？”門外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催促。
柳氏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正常些︰
“進……進來。”
房門被推開，甦瑤緩步走入。
她已換下了那身“病中”的寢衣，穿著一件半舊的素色襦裙，發髻簡單挽起，臉上看不出絲毫病容，也看不出剛剛經歷了一場風波，只有一種近乎淡漠的平靜。
她手中，還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听聞母親近日憂心過度，夜不能寐，女兒特意熬了碗安神湯，給母親送來。”
甦瑤將藥碗放在柳氏面前的桌上，語氣溫和，眼神卻清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柳氏看著那碗深褐色的湯藥，又看看甦瑤那張平靜得過分的臉，心底的寒意一陣陣上涌。
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你……你有心了。放……放著吧。”
甦瑤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她抬眸，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落在柳氏那張因驚懼而微微扭曲的臉上。
“母親，柳表哥方才去探望女兒，言行似乎有些……失當，倉促間不慎跌了一跤，怕是傷得不輕，已經回去歇息了。
女兒想著，表哥畢竟是客，在府中出了這等意外，母親還需多派人關照才是，莫要寒了親戚的心。”
她語氣平淡，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但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錘子，敲打在柳氏緊繃的神經上。
柳氏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听懂了甦瑤的暗示和威脅！
她在告訴自己，她知道了一切，柳文淵的狼狽離去是她所為，而她此刻前來，是警告，更是……清算！
“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柳氏的聲音終于控制不住地尖銳起來，帶著破釜沉舟般的絕望與憤怒。
甦瑤微微歪頭，看著眼前這個名義上的母親，曾經將她視作棋子、肆意擺布的女人，如今如同驚弓之鳥，只覺得可笑又可悲。
“女兒不想怎麼樣。”甦瑤緩緩開口，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只是想提醒母親，有些心思，該收一收了。”
她上前一步，逼近柳氏，那雙清澈的眸子此刻深邃如同寒潭，倒映出柳氏驚恐的面容。
“林詩瑤咎由自取，是她罪有應得。
柳文淵心術不正，是他自取其辱。”
甦瑤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母親，您若是還想在這林府安穩度日，還想維持您主母的體面，就不要再動那些不該動的心思，不要再把手，伸到錦瑟院來。”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柳氏顫抖的手指，語氣更冷了幾分︰
“否則，下一次，就不是幾句警告這麼簡單了。
女兒雖不才，但自保之力，還是有的。
母親……應該不想步林詩瑤的後塵，去家廟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吧？”
“家廟”二字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柳氏的心理防線。
她想起了林詩瑤被拖走時的淒厲哭喊，想起了林承宗那冰冷無情的眼神，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
她踉蹌著後退，撞在身後的多寶架上，架子上的玉器擺件搖晃著發出清脆的踫撞聲。
她看著甦瑤，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她養了十八年、卻從未放在眼里的養女。
那眼神里的冰冷、決絕和那股令人窒息的氣勢，讓她毫不懷疑，甦瑤說得出，就做得到！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憤怒與不甘。
“我……我知道了……”
柳氏的聲音如同蚊蚋，帶著哭腔和徹底的屈服，
“我以後……再不管你了……錦瑟院……隨你……”
甦瑤看著她這副失魂落魄、斗志全無的模樣，心中並無多少快意，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柳氏這顆棋子，暫時是廢了。
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再與她為敵。
“如此甚好。”甦瑤微微頷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安神湯，母親趁熱喝了吧，或許……能睡個好覺。”
說完，她不再多看柳氏一眼，轉身，步履從容地離開了這個充斥著壓抑與恐懼的房間。
房門輕輕合上，隔絕了內外。
柳氏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望著那碗依舊冒著熱氣的湯藥，仿佛看著什麼穿腸毒藥，終于忍不住，捂著臉壓抑地痛哭起來。
只是這一次，哭聲里再無往日的囂張與算計，只剩下無盡的悔恨與恐懼。
而走出正院的甦瑤，抬頭望向夜空。
濃雲不知何時已散開，露出一彎清冷的弦月和幾顆疏星。
解決了柳文淵，懾服了柳氏，這林府內宅，短時間內，應當能真正清淨了。
她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感受著體內煉氣三層靈力的流轉，眼神投向更遙遠的、未知的黑暗。
林府的紛擾，于她而言，不過是重生路上的一道淺坎。
真正的征程，在府牆之外，在那茫茫仙路之上。
是時候，為離開做準備了。
她需要更多的資源，需要了解這個世界的修真格局，需要找到……通往更高境界的路。
指尖，那縷五彩的靈幻彩焰再次悄然躍動，在她清亮的眸中，映出兩點執著而堅定的星火。
前路漫漫，道阻且長。
但她，已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甦瑤。
她的道，她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