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秋心煩意亂,不知該听誰的時,門外突然沖進來一個小廝,臉色煞白。
    “大人!不好了!內給事沈爺爺派人來,讓您立刻去他的私宅,說是有急事!”
    “干爹找我?”
    陳秋心里“咯 ”一下,瞬間慌了。
    沈青是他的靠山,平日里對他多有庇護,可這次突然急著叫他過去,多半是為了方寧的事。
    他不敢怠慢,連忙起身,連官服都沒來得及整理,就跟著小廝往外跑,一路上心跳得像擂鼓,滿腦子都是“千萬別出事”。
    沈青的私宅坐落在京都西市的僻靜處,朱門緊閉,門口站著兩名面色冷峻的護衛,倒是看不出有多麼的豪華氣派,但是熟悉的人都知道,這里可是皇帝的紅人內給事的私宅。
    陳秋進了私宅之後,剛給干爹沈青行禮,卻听到沈青一聲冷哼。
    “給我打!”
    幾名家丁立刻上前,不等陳秋反應,就將他按在地上。
    有人抄起旁邊的皮鞭,狠狠抽在陳秋的背上。
    皮鞭上的鐵刺劃破了他的官服,滲出血珠,疼得陳秋慘叫一聲,渾身發抖。
    “啪!啪!啪!”
    皮鞭一下接一下地落下,陳秋的背上、腿上很快布滿了血痕,官服被血浸透,粘在皮膚上,鑽心的疼痛讓他幾乎暈厥。
    直到沈青喊了聲“停”,家丁才住手。
    陳秋趴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後背火辣辣地疼,連動一下都不敢。
    “知道為什麼打你嗎?”沈青的聲音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陳秋忍著疼,艱難地抬起頭,嘴角掛著血沫︰“干……干爹,一定是……是因為方寧的事……”
    “還算你有點自知之明。”
    沈青冷哼一聲,走到陳秋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雜家原本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沒想到竟蠢得無可救藥!方寧是什麼人?那是陛下欽點的,是要給皇家辦大事的。你倒好,鼠肚雞腸,三番五次派人殺他,現在把事情鬧大,連內閣首相、次相都知道了,你說你該不該打?”
    陳秋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趴在地上磕頭,額頭磕在青磚上。
    “干爹饒命!兒子知道錯了!求干爹救救兒子!”
    “救你?你先告訴雜家,你為什麼要對方寧動手?別跟雜家扯那些沒用的,說實話!”
    陳秋臉色慘白,知道瞞不過去,只能哭著說道︰“干爹……兒子听說您很青睞方寧,說不定……說不定會收他做干兒子,兒子心里嫉妒,一時糊涂,就……就想派人嚇唬嚇唬他,讓他不敢跟您親近,真的沒有想殺他啊!”
    沈青盯著陳秋的眼楮看了半晌,見他神色慌張,不似作偽,臉色才略微緩和了些。
    他松開手,站起身,背對著陳秋道︰“你對雜家忠心,我知道。我也不想失去你這條臂膀,可現在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必須給方寧一個交代。”
    “現在輿論全在他那邊,連一些門閥士族都在議論,說你恃寵而驕,打壓賢才。再過幾日,皇上說不定也會知道,到時候別說你的官帽保不住,連我都要被你牽連!”
    陳秋渾身一顫,連忙爬起來,不顧身上的傷痛,跪在沈青面前,咬牙道︰“干爹!只要能平息這件事,兒子願意傾家蕩產,去給方寧賠禮道歉!就算……就算去舔他的鞋底,兒子也認了!求干爹再給兒子一次機會!”
    沈青看著陳秋狼狽的模樣,沉默了片刻,終于嘆了口氣。
    “罷了。你先起來,回去收拾一下,準備好厚禮。要在方寧進入京都之前,你親自去他面前賠罪,態度一定要誠懇,無論他提什麼要求,只要不太過火,都答應他。”
    陳秋連忙磕頭︰“謝謝干爹!謝謝干爹!兒子一定照辦!”
    沈青揮了揮手,不耐煩地道︰“行了,你趕緊滾吧,別在我這兒礙眼。記住,要是這事辦不好,你就自己去領罪,別連累我!”
    陳秋如蒙大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忍著劇痛,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走出沈青的私宅,冷風一吹,背上的傷口更疼了,可他卻松了口氣,至少,他的命保住了。
    只是一想到要去給方寧賠禮道歉,甚至可能要舔對方的鞋底,他的心里就充滿了屈辱和恨意,可現在,他卻別無選擇。
    在陳秋從沈青私宅出來的那一刻,大周內閣首相張朝棟就已經知道了消息。
    張朝棟,出身頂級門閥士族,入閣拜相三十載,朝堂風浪里早把人心、權術勘透得分明,宦海沉浮的他自然對京都內的各位大佬們的行蹤多有關注,陳秋進出沈宅的一幕,自然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恰在此時,他的三兒子張學琪前來請安。
    父子兩人隨口對話,不知不覺談及到了近來聲名鵲起的方寧。
    張學琪輕蔑一笑,道︰“那方寧不過軍戶出身,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竟能鬧得滿城皆知,簡直是個笑話。”
    張朝棟抬眼,聲音不高卻帶著壓人的深沉。
    “你只看見他是軍戶,卻沒看見他身後的勢。這三十年里,倒在‘出身低微’四個字上的官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個,可方寧能讓京中大小官員都談論他,你以為是憑運氣?”
    張學琪一愣,收斂了輕慢,問道︰“父親是說,他背後有人?”
    “不是有人,是有看不到的手在推著他。王婆娑北疆一戰,草原騎兵遠遁,第一戰功的是誰,老三你可知道?”
    張學琪一愣,道︰“難道不是寧勿缺嗎?那胖子是真的很能打。”
    “不。兵部的那些位是這麼統一口徑了,但實際上,第一戰功,就是這個方寧。”
    作為內閣首相,張朝棟自然知道其中的細節,此時說出來,把張學琪驚得目瞪口呆。
    “父親,您說什麼?那方寧不是個軍戶窮小子嗎?怎麼可能在北疆一戰中立下赫赫戰功?”
    “初時,老夫也是不信,後經核實,發現果然如此。也因此,這個叫方寧的小子,被陛下知道,特意派了沈青過去宣旨。你也應該知道,沈青輕易不會出京辦差,每次辦的差,可都是陛下深思熟慮的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