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馬垛子的高草能沒過馬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半個月前那一場鏖戰鮮血的滋潤。
    此時,圖魯帶著三千草原騎兵隱藏在了這片茂盛不到邊際的高草當中。
    草原騎兵讓戰馬側臥,馬肚貼在地面,韁繩纏在手腕上,騎兵則或蹲或坐在草窩里。
    前方的斥候探馬回報說大周的運糧隊馬上就要進入到養馬垛子了,這里是最適合伏擊的地點,因此,圖魯帶著人提前埋伏好。
    “都憋住氣,別給我亂動。哪個敢壞了老子的事兒,我定斬不饒。”
    圖魯是草原王庭的千夫長,這次領命來斷大周糧道,選的是尊者帕羅大敗的那個養馬垛子。
    運糧隊的戰力,肯定比不得寧勿缺的主力,因此,圖魯有信心完成劫糧的任務。如果敵人過于強大,那麼,就燒毀一些糧草就行了。
    日頭爬到頭頂時,前方傳回來了好消息,大周的運糧隊馬上就到了。
    打頭的護糧隊騎兵打著哈欠,後面的步兵扛著槍桿東倒西歪,再往後是黑壓壓的民夫,推著數百輛糧車、器械車,慢騰騰的前進。
    “就是現在!”
    圖魯猛地站起,順勢一帶韁繩。訓練有素的戰馬立即從側臥的姿勢變成了站立的姿勢,而圖魯也已經翻身上馬。
    “兄弟們,給我沖!”
    隨著命令,三千草原騎兵紛紛翻身上馬,從草叢之間冒出來,吶喊著沖向運糧隊。
    運護糧隊的反應快得離譜,不是拔刀,不是抵抗,而是轉頭就跑。
    “跑啊!”
    不知誰喊了一嗓子,民夫們像被驚散的鳥群,推著小車的撒手就逃,拉著騾馬的解開韁繩任其亂跑,原本整齊的糧隊瞬間變成一鍋亂粥。
    圖魯的彎刀僵在半空。
    他預想過血戰,預想過糧隊拼死抵抗,甚至想過對方會放火焚糧,唯獨沒料到是這局面。
    騎兵沖到糧隊近前時,連個人影都沒撈著,只有滿地散落的糧袋和沒人管的騾馬,有的糧車還在順著緩坡慢慢往下滑。
    身邊的百夫長舉著狼牙棒,滿臉納悶︰“千夫長,追不追?”
    圖魯有些郁悶,這些士兵就是寧勿缺的士兵?怎麼一個個都是草包啊。
    要是追的話,不是不能殺一些,但是這漫漫的大草原,真要是藏起來,尋找可要費很大的力氣。
    “算了。窮寇莫追吧。”
    圖魯踹了腳身邊的糧車,麻袋里滾出白花花的小米。
    他皺著眉,突然咧嘴笑了。
    旁邊有是士兵掏出了火石和火油,看樣是要點火,被圖魯一腳踹翻在地。
    “誰讓你放火了?燒了多可惜?糧草可緊俏得很。夠咱們吃上一陣子了。來人,把騾馬套上,小車推起來!能帶多少帶多少,回營!”
    草原騎兵們面面相覷,還是依令行事。
    有人牽著受驚的騾馬,有人推著成袋的面粉,還有人好奇地戳著車上的鐵制器械。
    圖魯騎在馬上,看著這支由糧車、小車和繳獲騾馬組成的“戰利品隊”,突然覺得這趟差事比預想的容易太多。
    圖魯帶著人從劫掠者變成了運輸者,這個變化都看在了暗處的人們眼中。
    在一處高坡的灌木叢里,石固攥著刀柄的手都沁出冷汗,直到看見草原騎兵開始解騾馬的韁繩,推上了小車,而不是放火焚燒糧食,才猛地吐出一口氣,後背已被汗濕透。
    他側頭看向方寧,此時的方寧嘴角抿著,看不出情緒,可石固卻覺得後脖頸發麻。
    這小子難道真能掐會算?連草原蠻子舍不得燒糧都算準了?
    方寧指尖捻著片草葉,心里也松了勁。
    這就是方寧跟林森石固交代的作戰計劃,讓草原人將糧草劫走,就會運往前線,也是跟他們運糧隊一個方向,然後再找個機會反劫回來,省時省力又省的擔心被草原人劫糧了。
    但這個計劃的成功前提是草原騎兵不會將糧草毀掉或者燒掉,那樣的話,方寧石固林森都脫不了丟失糧草的大罪,可是要掉腦袋的。
    畢竟那可是三萬人的口糧啊,還有衣物藥物器械等等,直接關系到接下來的戰斗能不能繼續下去,是勝負的關鍵手。
    林森壓低聲音問道︰“方先生,咱們跟嗎?”
    方寧搖搖頭,道︰“他們走不快的,正好咱們的人都可以歇一歇,只派些尾巴跟上去就是。”
    等到兩個多時辰之後,方寧等人才重新上馬,帶著那些民夫,向著草原騎兵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不過半個多時辰,他們就追上了草原騎兵。
    眾人並不著急,遠遠的看著。
    看著草原騎兵費力地推著陷在泥里的糧車,石固忍不住笑出聲。
    “這幫蠻子,倒成了咱的腳夫。”
    圖魯讓士兵輪流牽馬,自己則坐在頭輛糧車上,摸著麻袋里的米糧直咧嘴。
    他沒注意到,遠處總有些影子綴著他們,更不知道,更遠處的方寧等人正在笑話他們這些草原蠻子成了免費的勞動力。
    圖魯閉著眼楮,眼前已浮出回到大本營的景象。
    尊者帕羅會親自迎出營門,把瓖金的彎刀掛在他脖子上,部落的姑娘們會捧著馬奶酒圍上來,連那個總對他吹胡子瞪眼的老薩滿,也得對他贊賞有加。
    “等把這些糧草獻上去,老子也該是萬夫長了吧!”
    正做美夢的時候,突然四面八方有殺聲響起來。
    “是周軍!”
    有騎兵尖叫起來。
    圖魯慌忙去拔腰間彎刀,吼道︰“慌什麼?準備戰斗!”
    大周的士兵從四面八方涌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馬。
    西邊坡後沖出大周步卒,舉著盾牌列成槍陣,正好堵住退路。
    南邊的灌木叢里射出密集的箭矢,把試圖上馬的騎兵釘在地上。
    方寧的六百騎兵已撞進糧隊中央,馬槊翻飛間,人仰馬翻。
    草原騎兵們可就慘了,他們大多沒有騎馬,要麼正扶著車轅,要麼牽著騾馬的韁繩,倉促間連兵器都摸不著。
    有個騎兵剛爬上戰馬,就被騎兵的長槍挑飛,掉在地上是不活了。
    有的騎兵彎弓射箭,箭矢還沒有射出去,卻被奔馳而來的戰馬整個人撞飛出去。
    有的騎兵試圖用大車做掩體拼命抵抗,但卻被一個侍衛高手摘了腦袋瓜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