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李永思準時來到了瑞迪托的房間,將那張寫滿了密密麻麻算式的羊皮紙恭敬地交給了瑞迪托。他本以為瑞迪托會問一些問題,考驗他是否真的做了這些題,哪想到對方只是隨意地看了一眼,甚至連一個音節都未發出,便將其放在了一邊,仿佛那只是一張無關緊要的廢紙。
    “跟我來,”說罷,瑞迪托那機械化的身軀便起身離開,沒有絲毫停頓,而李永思立刻跟了上去。
    瑞迪托將李永思帶到了一個空曠的倉庫內,這里光線昏暗,只有幾盞作業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倉庫中央,停放的正是赴死者連隊的那輛雙足飛龍壓制者,它龐大的身軀在陰影中顯得尤為沉重。
    “認識嗎?”瑞迪托那合成的聲音在大廳中回蕩。
    李永思點頭︰“我還開過呢。”
    “很好,”瑞迪托說道,“你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溝通這輛壓制者的機魂。”
    “這……這輛車有機魂?!”李永思錯愕地說。
    “你為什麼覺得她沒有機魂?”瑞迪托反問道。
    “因為在之前的戰斗中她顯得很正常,”李永思解釋道,“沒有出現過【炮彈不足卻仍然能開火】【燃料不足卻仍然能前進】之類的事情……”
    他說的都是在有關對戰錘官方設定的緊急補習中學到的。
    “不,她有機魂,”瑞迪托斬釘截鐵地說道,語氣斬釘截鐵,“認真感受吧,我給你六個泰拉時,六個泰拉時之後向我匯報。”
    說罷,瑞迪托便沒有再多言,轉身離開了倉庫,只留下李永思一人和這輛巨大的戰車。
    李永思猶豫了一下。雖然機魂這種玄學存在對他的世界觀來說是一種挑戰,但這畢竟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存在完全不同的規則和事物也合情合理。
    于是李永思決定,先按照機械神教的教條來行事。這教條能履行一萬年,除開僵化這一說法之外,也未必沒有其存在的道理。
    他深吸一口氣,從一旁的工具箱中找到了機械教徒常用的維護工具和聖油,以鄭重到近乎虔誠的態度,按照自己在地球學習到的流程開始供奉壓制者。
    他點燃了燻香,燃起了幾支刻有符文的蠟燭,將聖油仔細涂抹在壓制者的關節和裝甲縫隙中,每一下都帶著莊嚴的儀式感。隨後,他取出一塊猩紅的綢緞,那綢緞上用金線繡著歐姆彌賽亞的齒輪圖案,將其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壓制者的炮塔上,金絲在昏暗的光線中閃閃發光。
    讓李永思以如此態度去對待某個神明或者某個人,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以後就算他真的當上了機械神甫,對于歐姆彌亞的信仰多半也就止于在遇到難題時罵一句“歐姆彌賽亞的屁股啊!”。
    但對一輛朝夕相處,還是性命所依的裝甲車,報以鄭重的態度去維護卻沒有太大的心理障礙,畢竟很難不生出一些感情。
    由于是第一次這麼做,李永思為了不犯錯做的很慢,每一個步驟都力求精準,花了接近整整兩個小時才完成。
    成功之後,看著面前油光閃爍,華麗無比的壓制者,李永思在擁有成就感之余,也感到一絲怪異……這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戰爭機械,反而像是富有的收藏家買來玩的模型,太漂亮,以至于失去了戰爭機械應有的暴力與威懾美感。
    李永思甩了甩腦袋,將這念頭甩出腦海,脫下了上油時戴上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壓制者的外殼上。
    就這樣放了一會兒,李永思與壓制者互相之間大眼瞪小眼了十幾分鐘,啥也沒發生。
    也許自己應該開口說點什麼?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李永思鬼使神差地,帶著一絲不確定地說道︰“在嗎?”
    說完李永思就後悔了,他感覺自己像個傻子。
    “在。”
    一個稚嫩而清晰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李永思被嚇了一跳,然後反應過來的他猛地瞪大了眼楮︰“真的有機魂?!我居然還能真的溝通?!”
    “我們同源同種,為什麼不能溝通?”壓制者疑惑地說,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解,“我之前還在想你為什麼一直發呆不說話。”
    李永思緊張的心放松了下來,他能夠與機魂溝通,這個考驗通過了,看來他離成為瑞迪托的學徒又近了一步。但緊接著他又有些擔憂了起來,按照原本科學院的猜想,他身為地球人類,應該是沒有靈魂的,至少沒有戰錘宇宙意義上的靈魂。但現在看來,這個猜想被推翻了。
    “你說的同源同種是什麼意思?”李永思在內心詢問道。
    “不知道,”壓制者就像是一個新生兒,它的聲音帶著純粹的懵懂,“我只感覺我和你很親切,這不夠嗎?”
    是系統嗎?李永思想到了這個,要問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系,那恐怕就只有都是在玩家這個體系之內了,但這偏偏不是現在的他們能涉及的東西。
    “我們聊會兒天怎麼樣?”壓制者問道,“我很無聊。”
    李永思連忙答應︰“當然沒問題!”
    六個泰拉時後,瑞迪托推門而入,看到的是一幅令人啼笑皆非的景象——李永思正趴在壓制者的車頂,拿著一塊抹布,用力擦拭著迫擊炮炮管的內壁。
    “你在干嘛?”瑞迪托問道。
    李永思直起身子,臉上沾著些許油污,卻顯得格外興奮︰“呃,瑞迪托閣下?壓制者說她的炮管內壁有點不舒服,我幫她擦一下……”
    說著,似乎是壓制者為了響應李永思,它巨大的引擎還響了兩聲,發出低沉的轟鳴。
    “看來你成功了,”瑞迪托微微頷首,“不得不說,你們赴死者對于機械的熱衷和天賦比我想象的還要高一些。”
    “這次算你過關,跟我來,接下來就是最後的考驗了。”
    李永思快速地將一切收拾好,和壓制者簡單告別後,便跟隨瑞迪托來到了另一個房間。一進門,李永思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圖紙被掛在牆上和放在桌上,有些是手繪,有些是機械教特有的符文圖示,它們復雜交錯,構成了令人眼花繚亂的知識海洋。
    “你的連長剛剛找我談了話,他希望給赴死者設計一套全新的甲殼甲,”瑞迪托慢悠悠地說,他的機械手臂指了指牆上的一張未完成的設計圖,“其中的重點就是能夠和進行機械改造後的腦機接口相連,只需要念頭一動,就能夠將750毫升的藥液注入進體內,極大地激發戰斗力。”
    瑞迪托轉身,那紅色的光學目鏡直視著李永思,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最難的部分我已經全部替你完成,剩下的都是垃圾環節,僅靠數學窮舉都能解決。如果那套題你真的完全理解了,我想這對你不難,只需三天時間就足以補上剩下的進度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好好設計,這可關乎你戰友的性命。”
    說完,瑞迪托便再次離開了房間,只留下李永思一人面對堆積如山的圖紙。
    李永思看著自己面前密密麻麻的圖紙,他終于想明白了,怪不得這個機械神甫這麼簡單地就同意了他想當學徒的請求……原來是找幫他干活的黑奴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