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尤的皮鞋踏在別墅雕花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急促的回響。他幾乎是沖進主屋,指尖粗暴地扯開鞋帶,平日里對“鞋子必須對齊鞋架中線”的偏執在此刻蕩然無存——那雙定制皮鞋被隨意踢到玄關角落,鞋尖歪向不同方向,像是在無聲抗議主人的反常。
他半跪在地,手指慌亂地勾住玄關備用拖鞋的鞋跟,冰涼的瓷磚貼著膝蓋,卻絲毫沒影響他的動作。起身時拖鞋還沒完全穿穩,他便朝著客廳方向快步走去,喉結滾動著,將那句壓在心底的名字急切地喊了出來︰“柴靈孀!”
客廳里只余下水晶吊燈折射的暖光,沙發上搭著的米色毛毯還維持著被人坐過的褶皺,可本該坐在那里的人,卻不見蹤影。
陸瑾尤的腳步驟然頓住,像是被無形的線拽住了腳踝,剛才還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眼底翻涌的急切被愧疚一點點取代。
原來她真的被自己罵走了。
陸瑾尤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心底像是被什麼東西空出一塊,冷風直往里面灌。他落寞地轉過身,準備去客房看看是否還留有她的東西,可抬頭的瞬間,卻撞進一雙水靈靈的眼眸里。
柴靈孀就站在玄關處,肩上挎著洗得發白的帆布包,她微微歪著頭,嘴角彎起熟悉的弧度,連眼底的笑意都和從前一模一樣,仿佛剛才的事從未發生過。
見他看過來,柴靈孀還晃了晃肩上的帆布包,金屬拉鏈踫撞著發出輕響,聲音清甜得像剛摘的草莓︰“陸老師,我都準備好了,也檢查好你今天要帶的文件,現在可以去公司了嗎?”
陸瑾尤喉間發緊,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她是故意裝作輕松,不想讓氣氛再陷入沉重。他沒有戳破這份小心翼翼的體貼,只是朝著她慢慢走過去,原本緊繃的下頜線柔和下來,語氣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可以了,走吧,去公司。”
柴靈孀一听,眼楮瞬間亮了起來,像被點亮的星星。她開心地轉過身,彎腰去穿放在鞋架旁的白色帆布鞋,鞋帶系得飛快,還故意打了個小巧的蝴蝶結。
起身時她沒等陸瑾尤,一蹦一跳地朝著院子里的鐵門走去,背影可愛得像只雀躍的小兔子。
陸瑾尤跟在她身後,看著那抹輕快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溫柔的弧度。他還沒弄明白,剛才以為她離開時,心底那股強烈的失落是怎麼回事,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一點也不想讓柴靈孀離開。
賓利車停在院子門口,柴靈孀先坐進了後座,她扒著車窗往外看,見陸瑾尤還站在院子里發呆,便探出頭,朝著他喊了一句︰“陸老師,快上車吧!再不走一會要堵車啦!”
清脆的聲音拉回了陸瑾尤的思緒,他抬手朝著柴靈孀揮了揮,示意自己听到了。他快步走出院子,手指輕輕將鐵門鎖好,動作比剛才從容了許多。
走到車旁時,他拉開後座的車門,彎腰坐了進去,轉頭對駕駛座上的老孟輕聲說道︰“老孟,我們先去公司吧,了了應該還沒那麼快到。”
老孟從後視鏡里看了他一眼,笑著應道︰“好 ,陸老師!”他跟了陸瑾尤這麼久,早就摸清了姜了了的作息——姜小姐幾乎每天都是十點左右才到公司,現在剛過九點,確實不用等。話音剛落,老孟腳下輕輕一踩油門,賓利車平穩地駛離了別墅門口,朝著公司的方向開去。
與此同時,海邊的長椅上,姜了了依舊靜靜地坐著。清晨的海風帶著淡淡的咸味,吹起她耳邊的碎發,她望著遠處翻滾的浪花,眉頭微蹙,似乎還在想楚斯辰和自己的事。
過了片刻,她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沾著的細沙,剛準備轉身離開,一陣悅耳的音樂突然響了起來——是她特意設置的手機鈴聲,歌詞輕柔地在海風里散開︰“傘下青絲已淺,你側臉倘若一心一人,一萬年生生世世清清淺淺的流轉不認錯緣錯戀錯擦肩為你犧牲或成全。”
姜了了從褲子口袋里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動的“高強”二字讓她眼底掠過一絲了然。她讓高強去查張心心辭職的事,現在來電,應該是有結果了。這麼想著,她指尖按下接听鍵,將手機貼在耳邊。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高強帶著喜悅的聲音,語氣里滿是邀功的意味︰“老大!你猜怎麼著?在我和陳偉嘴皮子都快磨破下,張心心終于肯說了!”
姜了了笑了笑,輕聲問道︰“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是這樣,”高強的聲音頓了頓,語速放緩了些,“張心心說,當初有個女人威脅她,讓她主動辭職離開公司,但沒傷害她,反而給了她一百萬的安家費,讓她回老家過日子。不過她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只說對方穿著黑色風衣,說話挺溫柔的。”
姜了了听完,眼底掠過一絲欣慰。她就知道,柴靈孀雖然身份特殊,卻是個心善的姑娘,絕不會用卑劣的手段對人。
她剛想開口說“知道了,辛苦你們了”,可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的高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聲音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
“老大!老大,等一下!還有個重要的事要跟你說!”高強的語氣里帶著幾分焦急,“昨天我就想告訴你了,可我打了你一天電話,一直提示不在服務區。那個……辛杵被辛震保釋出來了,這事你知道嗎?”
“辛杵出來了?”姜了了攥著手機的手驟然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這兩天她發生的事太突然,還真的沒來得及去注意手機里辛杵被保釋的新聞。
她的身體瞬間繃緊,眼底的平靜被黯然取代——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她早就有猜到,辛震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被關在監獄,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有些命運,果然是躲不掉的。
姜了了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辛杵心胸狹隘,這次出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眼下最要緊的,是讓高強和陳偉提高警惕,還要把他們的定位和自己連在一起,萬一出了什麼事,她才能及時趕到。
還有柴靈孀,雖然她是殺手,身手不錯,但辛杵心狠手辣,身邊又有不少幫手,她一個人恐怕斗不過。這麼想著,姜了了的語氣瞬間變得嚴肅起來︰“高強,你和陳偉從現在開始,必須時刻保持警惕,辛杵出來了,他絕對不會放過我們幾個,尤其是會先對你和陳偉下手。”
“我知道了老大,我們會小心的!”高強的聲音也沉了下來。
“還有,”姜了了頓了頓,繼續說道,“一會你們把自己的定位都共享給我,這樣就算你們遇到不測,我也能盡快找到你們,有勝算把你們救出來。對了,之前我們去過的那個紅瓦藝術館,地下室有個小房間,我總覺得那里不對勁,你和陳偉找機會,暗中跟著辛杵的人去調查一下,說不定那個小房間里,藏著辛杵的致命罪證。”
她話音剛落,電話那頭突然傳來高強激動的聲音,帶著幾分後怕︰“老大!你說的那個小房間,我知道,上次辛杵說過要把我和陳偉扔進那個小房間里做成人彘,我懷疑里邊是個屠宰場!”
“人彘?”姜了了的瞳孔驟然放大,呼吸瞬間停滯了幾秒。她早就知道辛杵手段殘忍,卻沒想到他竟然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人彘這種酷刑,她只在歷史書和電視劇里見過,從未想過會發生在現實中。
而且,紅瓦藝術館規模不小,還是旅游景點,僅憑辛杵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把那里管理得滴水不漏,還能肆無忌憚地做那些殘忍的事。這背後,肯定還有更復雜的勢力,那掠殺背後的真相,恐怕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姜了了的手指微微顫抖,她強壓下心底的震驚,語氣里帶著一絲關切︰“高強,你們去查紅瓦藝術館的事,千萬要小心謹慎,不能打草驚蛇。如果發現不對勁,立刻撤退,安全第一,明白嗎?”
“放心吧老大!”高強的聲音雖然還有些激動,但已經冷靜了不少,“我現在就去找陳偉,我們倆好好謀劃一下,一定不會出岔子的!”
“去吧。”姜了了輕聲說道,掛斷電話後,她望著遠處的大海,心底默默祈禱︰高強,陳偉,你們一定要安全。海風依舊在吹,可她的心里,卻像是壓上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