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小醫娘

3 女鬼詐尸了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松雪酥 本章︰3 女鬼詐尸了

    一切交代好,岳峙淵也轉身準備離開,可方才那七竅流血的面容,卻似烙在他眼前一般,令他的腳步也漸漸沉重。

    其實……他本有機會救這個女子的。

    這等押解流囚的微末差遣,並不是他的職分。若非那甘州太守劉崇又使陰私伎倆,硬生生將他從前線調離,打發來交割這批流犯,他尚不知,如今連解差都敢草菅人命了。

    今日,他被劉胡子那皮笑肉不笑的嘴臉氣得一刻也不願在府城多待,便率幾名親隨,策馬先行趕至西城驛等候。

    誰知左等右等,等到驛卒都撐著長竹竿點燈了,也未見到流犯隊伍。

    雖說明日才是正式交割之期,但算算腳程,說什麼也該到了。

    按大唐律令,流徒日行不得少于三十里。此隊人馬自涼州出關時,早有驛卒快馬來報,甘州都護府才能早做準備。

    岳峙淵在西城驛將時辰算來算去,即便按最低限度的日行三十里,今日傍晚前,這批人也該出現在西城驛附近了。

    更別提解差絕不可能如此善待流犯,這些流犯通常都得日行五十里。

    即便是被迫接下這差事,岳峙淵也不願糊弄,他當即遣了一名老成親兵,快馬沿官道迎出二十里去探。

    兩個時辰後,親兵回報,說是路遇一牧羊邊民,其傍晚時分遠遠見過一隊官差押著流犯路過,但他們卻未奔向西城驛,而是拐向了野狐驛方向。

    事出反常必有妖。

    岳峙淵當即點齊十余親隨,星夜馳往野狐驛一探究竟。

    果然不出他所料……可惜,他還是來遲了,若是再早一些趕到,那女子……或許便不必死了。

    想到那卷裹尸的破敗草席,岳峙淵閉了閉眼。

    縱是犯官之女,亦是一條人命。

    岳峙淵雖還未查閱名冊,但那女尸即便形容恐怖也看得出年紀尚小,她恐怕並無罪過,是受父輩罪行連累,一路風霜苦楚、千里跋涉都熬過來了,卻在快抵達甘州前,如此淒慘地殞命于此。

    令人無法不嘆。

    身後,兩名親兵正彎腰收斂尸首,誰知,手還未踫到草席,那“女尸”的頭顱忽而一偏,竟轉向了他們。

    這倆小親兵是剛被岳峙淵從步卒里挑出來的,還未上過戰場,兩張猶帶稚氣的臉,瞬間與一雙直勾勾、血淚交錯的眼楮對了個正著。

    “額滴親娘 !詐尸了!”

    “鬼!有鬼啊!”

    “都尉,嗚嗚嗚,都尉救命啊!”

    兩人驚得連退數步,連滾帶爬向後跌去。

    岳峙淵已按上刀柄轉身。

    就在他擰過身、指節發力拔刀出鞘的剎那,樂瑤也用上了方才裝死時積攢的全部氣力,猛地向前一撲!

    她絕不要被活埋!

    兩人動作幾乎在同一瞬間,岳峙淵剛轉過來,一雙冰冷枯瘦、沾滿血跡的手,竟如此湊巧,又如此精準地扒住了他左腳踝。

    “呃!”

    踝骨處傳來一陣鑽心疼痛,岳峙淵悶哼出聲,倒抽一口冷氣,忍痛低頭看去。

    一看也嚇一跳。

    那張披頭散發、七竅流血的臉龐,正竭力抬了起來。

    少女俯趴在地,雙手如爪緊扣在他腿上,雙眼瞪得極大,兩道血痕明晃晃掛在眼下,在慘白月色映襯下,鬼氣森森,格外駭人。

    “都都都尉快走,這女子含冤暴死,怨氣沖天,只怕已變成厲鬼了!”

    那兩個小親兵已嚇得摟在一起,但見岳峙淵被女鬼所捉,雖嚇得股戰如篩,卻還是摟成團、哆哆嗦嗦地挪過來想救自家都尉。

    岳峙淵與那恐怖的臉四目相對的瞬間,立刻拔出了刀,就在他發力要將這“女鬼”挑開時,那緊扣在自己腳踝的“鬼爪”,竟莫名……莫名隔著薄薄的靴皮,在他踝骨傷處肆意摸索按壓起來。

    岳峙淵︰??

    他心頭一震,刀都忘了,下意識想抬腳甩開這詭異可怕的女子,卻听女鬼突然道︰“……你……你踝關節脫臼了。”

    什麼關?什麼節?

    岳峙淵起初並未听懂,怔了數息才反應過來,這女鬼……好像發現了他今日墜馬時留下的暗傷。

    今日在大營里演武,他的馬被人暗中做了手腳,驟然發狂,將他重重甩落在地……不必猜了,這自然也是劉胡子一黨的“關照”。

    岳峙淵憋著一股氣,即便負傷,仍連挑數名對手,率隊奪旗斬勝,成功將劉大胡子氣得滿臉胡須都炸開了。

    誰知演武一結束,他甚至來不及尋醫工診治,便被無故緊急調離大營。

    甘州本就缺醫少藥,劉崇還遣了個閹宦前來催逼他速速啟程。那內侍是前來宣達聖旨的敕使,不能得罪,岳峙淵只得隱忍不發,拂袖而去,一路強撐至今。

    此事,連他身邊的親兵都未曾察覺。

    這女鬼怎會一摸便知曉?

    樂瑤呼吸困難,這具身體中毒未解,她也是全憑一股求生的意志才支撐至此,方才那奮力一撲,已用上了她所有氣力。

    此刻,強烈的眩暈與翻江倒海的惡心感洶涌襲來,好不容易凝聚的視野又開始模糊、發黑、旋轉……

    她通過方才斷斷續續听見的、模糊看見的,已隱約意識到眼前這人,恐怕是她在這絕境中唯一的生機了。

    都尉究竟是多大的官她不懂,但那三個敢謀害人命的差役都很怕他,這位都尉也沒有听信那三人的詭辯且還能夠直接處置惡人,這就夠了。

    她抬起臉,拼了命地喊了出來︰

    “救救我!我……我會正骨!我可以免費給你正骨!我什麼病都會治,我會針灸、推拿、跌打損傷……”

    話沒說完,她還是沒堅持住,兩眼一黑,徹底暈厥過去。

    岳峙淵︰“……”

    他低頭一看,那“女鬼”已倒地不動。

    正骨?這年頭,女鬼……也會正骨了嗎?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鬼爪怎還扒著他的靴子不放?

    **

    火。

    無邊無際的火。

    “這邊!快!彎腰,捂著口鼻,摸著欄桿往下走!”樂瑤嗆咳不已,卻仍一邊摸索著滾燙的牆壁,一邊將最後一位驚慌失措的老人推向防火門的方向。

    听說是隔壁餐館飛線充電的電動車爆炸,引爆了煤氣,又把樂瑤辛苦攢錢開起的盲人診所也瞬間化成一片火海。

    熱浪燒得她渾身皮膚都滾燙,濃煙燻得她淚流滿面,本就漆黑的世界,也徹底成了一片無法看清的煉獄。

    “樂醫生!你快出來啊!” 消防通道盡頭似乎還傳來模糊的呼喊。

    “你們先走!快走!”

    她還算鎮定,她很熟悉診所的布局和設施,也很熟悉黑暗,頂著熱浪彎腰往外跑得很快,卻沒想到腳下突然一滑,頭頂同時傳來了吊頂板材被燒融的巨響,沒等她再爬起來,她便被一股巨力狠狠壓倒在滾燙的地面上。

    轟隆!

    樂瑤猛地睜開眼,心髒還在狂跳,喉嚨里似乎也殘留著吸入濃煙的窒息感,令她不得不大口喘息著,但很快,冰冷的、帶著塞外粗糲沙塵氣息的空氣便涌入了肺腑。

    她隨之清醒了,轉頭看去。

    一輪毫無暖意的冬日浮在天邊,泛黃的沙地在視線中綿延,她身下是堅硬搖晃的木板,身上還裹著一條臭烘烘的破氈毯。

    “小娘子,你可算醒了。”

    操著一口正經長安官話的蒼老聲音在身邊響起。樂瑤循聲扭過頭,很快對上一那張滿是皺紋的臉。

    這人好似叫……周婆?

    她原本應是一張團團和氣的圓臉,因千里流徙已銷瘦得頰肉凹陷,但眉眼依舊溫和,滿頭滿臉的風沙,嘴唇干裂,雙手瘦削沾滿塵泥,但卻沒有常年勞作的手繭,即便憑坐在這牛車上,也仍有種端莊氣度。

    周婆也是流放路上的犯官家眷,夫家姓余,是工部營繕司的老主事,在工部當差十余年,一手營造技藝頗有聲名。

    去年廢後前,聖人為彰顯孝道,決意修繕太宗昭陵,余主事因經驗豐富,被委為陵官督修。

    這本是他致仕前最後一樁要差,余主事滿心想著竣工後便可攜妻告老還鄉,安享晚年。

    結果,恰在重新夯築頹塌的封土時,關中地區連月暴雨,地下水位陡然上升……昭陵漏水了。

    本是孝行,卻差點就把親爹給泡了!這事兒引得朝堂震動,雖說查來查去,也沒查出余主事有何貪墨之舉,且還竭盡全力率領工匠搶險補救,卻還是因此獲罪,晚節不保。

    樂瑤有些怔怔的,她不用特意去想,腦海中竟自然而然顯現了對周婆的稱呼和來歷,想來……這都是原身留給她的記憶。

    “來,快飲些水,潤潤嗓子,你昏睡了一天一夜,嗓子都啞了吧?”周婆將一個葫蘆水囊遞到她唇邊。

    樂瑤低聲道謝,接過來飲了幾口,有些土腥味的冰涼液體安撫了她原本干涸刺痛的喉嚨,舒服多了。

    她這才有余力細細去觀察周遭的情形。

    這是一輛很是破舊的牛車,前頭還有一輛相似的牛車,兩輛車上都擠擠挨挨地蜷縮著五六個人,多是老弱婦孺,人人面黃肌瘦,裹著襤褸而單薄的囚衣。

    兩輛牛車正行進在一條望不到頭的黃土官道上,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荒山,兩側是愈發荒涼而裸露的黃土層,路邊可見的草木植被大多已枯黃,光禿禿的枝椏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木質車輪不斷碾壓著枯草砂石,發出沉重的轆轆聲。

    牛車周圍,是一條緩慢蠕動的沉默隊伍。

    許多形容狼狽的流放犯人,在刺骨寒風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隊伍兩側,是騎著馬、腰挎環首刀的士兵,他們勒著韁繩緩緩而行,眼神警惕地來回監視著所有人。

    隊伍最前方,則是一個高踞于雄健黑馬上的挺拔身影。

    玄色銀線的窄袖缺胯袍,外罩一件猞猁毛領風氅,腰束蹀躞帶,配橫刀,即使隔得甚遠,樂瑤也認出來了,是那位救了她的、踝關節脫臼的都尉……她下意識還朝他蹬在馬鐙上的長腿望去。

    但太遠了,看不出什麼來。

    “那是岳都尉,他長得凶,卻真是個難得的善心人呢。”

    周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壓低了聲音,絮絮叨叨︰“前天夜里那陣仗可嚇煞人咧!先前那個解頭張五和他的兩個走狗,被岳都尉命人拖去審問後,在他包袱里搜出不少女子衣物,不少還帶血跡呢!這下證據確鑿,下令打了一百脊仗,還未打完人便斷氣了,真是便宜那殺才了!听那些軍爺說,這張五常借著押解犯人之便凌虐犯官女眷,害了不少婦人呢!”

    她愈說眼愈亮,竟有些興致勃勃。

    “後來岳都尉派人接了班,成了咱們新的押解官。他心腸是好的,將我們接到西城驛歇了一夜,查了文書,見我等犯的都不是那等作奸犯科之罪,便命人烙了糜餅、買了幾條舊氈毯予我等吃用,又跟驛丞要了這兩輛牛車,專給我們之中的老弱病殘乘坐。”

    周婆說書般連比帶劃,還指了指樂瑤︰

    “你也多虧了這位岳都尉,你那會兒就剩一口氣了,西城驛一時也尋不到好醫工,你叔父說你服的是烏頭丸,此藥僅一銖便能致命,還是岳都尉命西城驛的驛卒搜羅了些綠豆、甘草,煮成湯,硬是給你灌下去,你狠吐了一夜,也是你命不該絕,竟真的熬過來了,今早動身,你還未清醒,我便將你背上車歇息。”

    樂瑤靜靜听完,也悄悄伸出三指,給自己搭脈查體。

    原來原身吃的是烏頭丸。

    生烏頭的毒性極強,但制成丸劑後毒性會被分解稀釋,原身服用劑量雖超標導致急性中毒,但的確……也有能被救回來的微小概率。

    那岳都尉看來也通曉些醫理,甘草綠豆湯用得非常對癥,甘草和綠豆都可解百藥毒,尤其綠豆,熬煮後析出的槲皮素、多酚等,可減輕髒器損傷、抑制炎癥,加之她服後劇烈嘔吐,反倒加速了體內毒物排出。

    不過……最終能保住了性命,恐怕還是因為……原主已逝,是她穿過來了。

    如今她的脈象細數而虛,按之無力,顯然是余毒未清、氣虛不續,體溫低熱,兼有惡心頭暈之癥……但脈象還算穩定。

    若非穿越這事兒本就稀奇,她都要感慨一聲醫學奇跡了。

    樂瑤松開手指,不禁又回想起方才的噩夢,心頭一陣酸楚。

    哎,至少……相信她而來理療康復的大爺大媽們,都被她救出去了,這樣……她便只需要對養育她的爸媽深感愧疚了。

    她悵惘地望著眼前的平沙萬里。

    前生已逝,如今也只能頂著這犯官之女的身份,在千年前的大唐掙扎求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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