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改政策的春風吹遍了新光復的湖廣、江西與巴蜀大地。
    當祖祖輩輩奢望卻不可得的田契,真真切切地按上手印、分發到手中時,那股積壓在億萬農夫心頭的沉郁之氣,化作了對華夏護國軍、對向大統領發自肺腑的感激與擁戴。
    “均田免賦”不再是遙遠的口號,而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家家戶戶的門楣上,悄然貼上了“向公賜福”的紅紙;
    田間地頭,辛勤勞作的身影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期盼。
    然而,武昌統帥部內,氣氛卻並不輕松。
    地圖上,盡管南方大片區域已染上代表華夏的赤色,但北方的廣袤疆土仍在清廷鐵蹄之下。
    多爾袞雖在開封受挫,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清廷依舊控制著中原、江南財稅重地以及其起家的遼東。
    向拯民與柳明、覃玉等人清醒地認識到,欲要實現“驅逐韃虜,恢復中華”的宏願,僅憑現有的兵力是遠遠不夠的。
    北伐,需要更多新鮮的血液。
    一項決議迅速從武昌傳出,通告新光復的各府州縣︰《華夏護國軍擴編令》。
    通告言辭懇切而激昂,既闡述了當前抗清大勢與北伐的必要性,也明確指出了保衛土改成果與參軍衛國的直接關聯——“韃虜未滅,田畝難安!欲保自家田,需挺手中槍!”沒有強征,沒有攤派,只有自願。
    但這一次,自願的洪流,來得比任何人預想的都要洶涌澎湃。
    辰州府,那個曾被老獨臂剿滅“坐山雕”和熊惡霸的山村。
    村頭的打谷場上,臨時搭起了征兵的台子,台上掛著“保衛田土,光榮參軍”的橫幅。治安警老獨臂,帶著他那空蕩蕩的袖管,站在台前,不用多說什麼,他的存在就是最好的動員。
    村民李老栓,就是當初偷偷向老獨臂報信的老農。
    他拉著剛滿十八歲的兒子鐵蛋,擠到台前。“長官!俺家鐵蛋,報名!”
    李老栓聲音洪亮,臉上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光彩,“要不是向公,要不是咱們華夏軍,俺家這傻小子,現在還在給熊家當牛做馬,別說田,連口飽飯都混不上!現在田分到手了,韃子還沒滾蛋,這田就睡不踏實!
    讓鐵蛋跟你們去,打韃子,保咱們的田!”鐵蛋黝黑的臉上滿是激動,挺著胸膛,大聲道︰“俺要去!俺有力氣,俺不怕死!”
    老獨臂用獨臂拍了拍鐵蛋的肩膀,重重點頭︰“好小子!是條漢子!你爹和你家的田,有我們呢!”
    更讓人動容的是,李老栓自己也往前一站︰“長官,你看俺……俺年紀大了點,上前線沖鋒不行,但俺會做飯,能扛東西,給隊伍當個火頭軍、運糧夫行不?俺也得為咱華夏出份力!”
    最終,鐵蛋如願穿上了嶄新的土黃色軍裝,李老栓也被編入了後勤運輸隊。
    山村當日,報名青壯超過百人。
    吉安府,一座由武昌派來的新式教員開辦的“啟明義塾”內。
    年輕的塾師陳知遠,一位前明落魄秀才的兒子,在課堂上放下了手中的《華夏新編地理》。
    他看著台下那些剛剛開始識文斷字、眼中充滿求知欲的孩童,又望向窗外剛剛插下秧苗、屬于這些孩子家的稻田,心潮澎湃。
    他曾熟讀聖賢書,滿腹經綸卻報國無門,目睹了南明小朝廷的腐朽和清軍的殘暴。
    是華夏軍的到來,是“均田”與“興學”的政策,讓他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下課後,他找到負責此地征兵的治安警中隊長孫瘸子。
    “孫隊長,學生陳知遠,請求入伍。”陳知遠拱手,文質彬卻語氣堅定。
    孫瘸子有些意外︰“陳先生,你是讀書人,教書育人,也是為華夏做貢獻啊。”
    陳知遠搖頭,眼中閃爍著理想的光芒︰“孫隊長,昔日班超投筆從戎,是為定遠西域。
    今日知遠效仿先賢,是為驅逐韃虜,恢復我華夏衣冠!課堂之上,我可教孩童識字明理;
    軍營之中,我亦可用筆為刀,記錄我軍英勇,鼓舞士氣,或以所學,參贊軍務!前線後方,皆是戰場!”
    孫瘸子看著他清秀面容下的堅毅,肅然起敬︰“好!陳先生,歡迎加入!咱們華夏軍,正需要你這樣的讀書人!”
    像陳知遠這樣受到感召,毅然投筆從戎的年輕學子,在新光復區並非個例。他們為軍隊帶來了寶貴的文化知識,注入了新的活力。
    長江畔,重慶碼頭。這里剛剛恢復了往日的繁忙。
    一群碼頭搬運工,圍著征兵點,議論紛紛。
    領頭的工頭王大力,是個虎背熊腰的漢子,以前沒少受清軍和把頭的欺壓。
    他扯著嗓門喊道︰“弟兄們!以前咱們扛包流汗,養肥了那些官老爺和韃子兵!
    現在好了,向公給咱們分了碼頭份子,干活有錢賺,有田分!
    可這好日子,是前線將士用命換來的!韃子還沒打完,要是他們再打回來,咱們這一切,全得泡湯!”
    他猛地脫下汗衫,露出古銅色的結實肌肉,一拍胸膛︰“我王大力,報名參軍!有力氣,就得用在砍韃子的刀把子上!誰跟我一起?”
    “我去!”“算我一個!”“大力哥說得對!保衛咱們的好日子!”
    呼啦啦,碼頭上近百名精壯漢子,當場報名。
    他們中有的人,兄弟數人爭相報名,最後只能由抽簽決定誰去。
    王大力的親弟弟抽中了,興奮得直跳,王大力則用力抱了抱弟弟︰“好小子,到了隊伍里,別給咱碼頭工人丟臉!多殺幾個韃子!”
    這樣的場景,在湖南的田間、江西的市鎮、四川的鄉村,每時每刻都在上演。
    父親送兒子,妻子送丈夫,兄弟爭相入伍,甚至還有不少身體健碩的婦女,要求加入後勤或醫護隊伍。
    那股壓抑了太久的力量,一旦找到了宣泄口和奮斗的目標,便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征兵點前,人潮涌動,卻秩序井然。負責登記的官員和治安警們忙得腳不沾地,看著那一張張充滿希望和決絕的面孔,眼眶時常濕潤。
    “俺叫張石頭,湘陰縣的,分了五畝水田!”“李二狗,南昌人,俺家三代佃戶,從沒想過能有自己的地!”“王秀娥,請求加入醫護隊,俺會采藥,會包扎!”沒有強迫,只有自願。但這自願,比任何強制命令都更有力量。短短兩個月時間,原定需要數月才能完成的十萬新兵征召任務,不僅圓滿完成,甚至略有超出!十萬農家子弟、碼頭工人、年輕學子……他們或許還帶著泥土的氣息、碼頭的汗味、書卷的墨香,但此刻,他們擁有了一個共同的名字——華夏護國軍新兵。
    新兵們被迅速編組成一個個新兵營,開赴設在各地的新兵訓練基地。
    操場上,口令聲、腳步聲、拼刺刀的吶喊聲,匯成了新的交響樂。
    他們學習隊列,練習射擊,聆听教官講解為何而戰,了解華夏護國軍的紀律與傳統。
    雖然訓練艱苦,但這些新兵眼里有光,心中有火。
    他們知道,自己不是在為虛無的朝廷或某個皇帝賣命,而是在保衛自己親手耕種的土地,保衛那個給了他們尊嚴和希望的“華夏”。
    武昌城內,向拯民登上城樓,遠眺著城外連綿的新兵營寨,那里旌旗招展,殺聲震天。
    覃玉站在他身旁,輕聲道︰“民心可用,士氣如虹。”
    向拯民緩緩點頭,目光仿佛已越過千山萬水,看到了中原的烽煙︰“是啊,十萬旌旗……這不僅僅是十萬兵員,這是百萬、千萬民心所向!有了他們,我們才能真正揮師北上,直搗黃龍!”
    十萬新血,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河,注入了華夏護國軍這具日益強大的軀體。北伐的巨輪,擁有了更為澎湃的動力,即將承載著億萬黎民的期望,向著北方,向著那最後的決戰,破浪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