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的迅速平定,如同一塊投入水中的巨石,在江南激起了巨大的漣漪。
武昌方面反應迅捷,幾乎在李定國、張煌言收復長沙的同時,大批經過經世書院緊急培訓或從原有基層官吏中選拔出來的官員,
便帶著嶄新的戶籍冊、田畝簿和《華夏護國軍安民告示》,在精銳小隊的護衛下,分赴三湘各府縣。
這些官員大多年輕,帶著一股不同于舊式官僚的朝氣與務實。
他們抵達任所,第一件事往往不是入駐官衙,而是走訪鄉里,安撫流民,組織恢復生產,並雷厲風行地推行“均田令”(沒收附庸劣紳土地分予佃農)和“減賦策”。
雖然過程中難免有波折,但效率之高,與舊明官場的拖沓腐朽形成了鮮明對比。
短短兩月,湖南局面已大致穩定,民心漸附,為前線大軍提供了穩固的後方。
休整期滿,秋高氣爽,正是用兵之時。向拯民一聲令下,囤積于湘東邊境的龍虎營與游弋在洞庭-湘江水域的驚濤營,如同蓄勢已久的猛虎與蛟龍,分水陸兩路,向江西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李定國率龍虎營主力,自瀏陽出發,東出贛西,兵鋒直指袁州(今宜春)。
張煌言則率驚濤營主力,自洞庭湖入長江,順流東下,在瑞昌附近轉入鄱陽湖,目標直指扼守鄱陽湖口的軍事重鎮——湖口。
湖口,控扼鄱陽湖與長江交匯之咽喉,素有“江湖鎖鑰”之稱。
清軍在此經營日久,不僅重建了水寨,更在岸上險要處修築了堅固的炮台,尤其是臨江的石鐘山上,一座名為“鎖江樓”的堡壘居高臨下,俯瞰江面,駐扎有五百滿八旗精銳和數門重炮,由一名滿族副都統坐鎮。
此處江面狹窄,水流湍急,易守難攻。
張煌言深知此地險要,不敢怠慢。他再次祭出“引蛇出洞”與“正面強攻”相結合的策略。
他先派出一支偏師,溯贛江而上,做出威脅南昌的姿態,試圖調動湖口守軍分兵救援。
然而,坐鎮湖口的清將頗為沉穩,並未中計,只是嚴令各部緊守要隘,依托險要地形和炮台固守。
強攻,勢在必行。
“定遠號”再次擔當先鋒,巨大的艦身冒著岸炮的密集轟擊,強行突進至有效射程內,與鎖江樓炮台展開激烈炮戰。
炮彈呼嘯著撕裂空氣,激起巨大的水柱沖天而起,江面上硝煙彌漫,遮天蔽日。清軍炮台佔據地利,
火力凶猛精準,“定遠號”木質船體連中數彈,甲板碎裂,人員傷亡漸增,形勢危急。
關鍵時刻,驚濤營中一名叫何魁的炮術長站了出來。他原是廣東水師炮手,精通測距瞄準。
他冒著橫飛的彈片和木屑,奮不顧身地爬上前桅高處的觀測台,死死盯著鎖江樓炮台的射擊孔和炮口焰光,聲嘶力竭地向下方的炮位大聲報著精確的參數︰“左舷三度!仰角加二!裝藥滿膛!預備——放!”
在他的精準指揮下,一門艦炮怒吼,一發沉重的炮彈如同長了眼楮,劃破硝煙,精準無比地直接鑽入了鎖江樓的一個主要射擊孔,狠狠地砸進了堡壘深處,瞬間引爆了內部堆積的彈藥庫!
“轟隆——!”一聲震耳欲聾、地動山搖的巨響猛然炸開,鎖江樓上半部分在劇烈的爆炸中如同被巨斧劈開,磚石木梁混合著人體殘肢四散飛濺,濃煙烈火沖天而起。
堡壘內的守軍連同那數門重炮瞬間被吞噬,炮火頓時稀疏下來,幾近啞火。
“好!打得好!何魁立下首功!”張煌言在旗艦上看得真切,大喜過望,立刻揮手下令,“全軍突擊!登陸奪佔石鐘山,肅清殘敵!”
早已待命的驚濤營水師陸戰隊士兵們,如同下山的猛虎,乘著數十條快艇和舢板,在己方艦炮的持續掩護下,吶喊著沖向石鐘山下的灘頭。
艦炮壓制著殘余的清軍火力點,士兵們迅速登陸,向山腰上殘存的清軍陣地發起猛烈沖鋒。
那名滿族副都統雖知大勢已去,仍揮舞長刀,率殘余的親兵負隅頑抗,作困獸之斗。
激戰中,華夏軍士兵以密集的火槍攢射和刺刀沖鋒,將其親兵殲滅,那副都統本人也被數顆子彈擊中,血染戰袍,倒地斃命。
湖口天險,遂被驚濤營以血的代價攻克。此戰,炮術長何魁名揚水師,成為軍中楷模。
陸路方面,李定國進軍亦非一帆風順。
袁州守將並非庸才,深知龍虎營鋒銳,在城外險要處依托山嶺、河流設下數道堅固防線,層層阻擊,深溝高壘,嚴陣以待。
龍虎營前鋒數次強攻,皆被密集的炮火和滾木 石擊退,傷亡不小,攻勢一度受挫。
李定國聞報,親臨前線觀察敵情。
他登高遠眺,仔細審視清軍防線布局,發現其雖固若金湯,但各據點之間距離較遠,缺乏有效的快速策應通道,指揮協調存在遲滯。
他果斷改變戰術,不再正面硬撼,而是精心挑選並派出多支精銳小分隊,每隊約數十人,攜帶炸藥包、手榴彈和短火銃,利用夜色和山林掩護,秘密穿插滲透,專門襲擊清軍的指揮節點、糧草囤積點、炮兵陣地以及聯絡兵。
同時,他命令主力部隊大張旗鼓,擂鼓鳴號,擺出要大舉攻城的架勢,日夜佯攻,吸引守軍主力注意力于正面防線。
就在一個漆黑的深夜,當清軍注意力被正面佯攻吸引時,袁州城外清軍防線後方突然爆炸聲四起,火光沖天而起,多個重要的指揮所、糧倉和炮兵陣地遭到毀滅性打擊,通信線路被切斷,清軍指揮系統瞬間陷入混亂。
守城清將驚惶失措,誤以為已被華夏軍精銳主力包抄後路,軍心動搖。
次日拂曉,天色微明,李定國抓住戰機,果斷揮動主力大軍發起總攻。
正面猛攻配合後方小分隊的襲擾,內外夾擊之下,清軍精心構築的防線頃刻瓦解崩潰。
龍虎營將士如潮水般涌入缺口,趁勢攻入袁州城內,巷戰肅清殘敵。
此戰,一名叫趙小虎的年輕排長,率領他的排,孤軍深入敵後,憑借勇猛和機智,連續端掉清軍兩個至關重要的前沿指揮所,斃傷敵軍軍官十余人,為突破防線立下奇功,聲名鵲起。
隨著戰事深入,江西戰場上,一個鮮明的對比呈現出來。
在但凡有滿八旗駐防的城池關隘,如九江、南昌的核心滿城區域,抵抗都異常頑強慘烈。
這些八旗兵多為職業武士,裝備精良,甲冑堅固,火器充足,戰斗經驗豐富,且深知自己作為異族統治者的身份,一旦失敗,在漢地幾無退路,唯有死戰。
因此他們往往依托堅固工事,戰斗意志極為堅決,常常戰斗至最後一兵一卒,寧死不降,給華夏軍造成了相當大的麻煩和傷亡,每一處八旗據點都需付出沉重代價方能攻克。
然而,構成清軍主體的漢人綠營兵,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他們大多是被迫征召入伍或僅為糊口而當兵,對清廷並無多少忠誠可言,內心深處甚至多有抵觸。面對裝備精良、士氣如虹、戰術靈活且高舉“驅逐韃虜”旗幟的華夏軍,他們士氣極其低落,畏戰、避戰情緒彌漫全軍。
往往華夏軍炮火準備一響,沖鋒的號角聲剛起,甚至有時僅僅看到華夏軍的旗幟,綠營兵便常常成建制地潰散、逃跑,或是整營整哨地放下武器投降。
許多綠營軍官更是審時度勢,暗中與華夏軍聯絡,或于陣前倒戈,或獻城投降,以求保全自身和部屬性命。
在龍虎營與驚濤營水陸合圍南昌城時,這種對比達到了頂峰。
城內近萬綠營兵人心惶惶,全無戰意,私下議論紛紛,皆言大勢已去。
守城的江西巡撫卻還想依靠城內兩千名八旗兵和部分死忠分子負隅頑抗,企圖憑借南昌城牆堅固死守待援。
然而,一名叫王德仁的綠營參將,早已對清廷的腐朽統治和滿人的跋扈失望透頂,心中久懷反正之意。
他暗中派出心腹,穿過封鎖線,與城外的李定國取得了聯系,表達了歸順之意並約定獻城。
在華夏軍發起總攻的那個深夜,當城外炮聲隆隆、殺聲震天之時,王德仁按照約定,親率麾下精兵,突然發難,迅速控制了南昌德勝門(北門)及其附近城防,
斬殺猝不及防的八旗守門軍官,打開沉重的城門,放下吊橋。早已埋伏在城外的龍虎營精銳前鋒,如同決堤洪水般涌入城內。
王德仁部隨即引導龍虎營攻擊城內八旗兵據點。
城內八旗兵雖拼死抵抗,甚至發動了絕望的反沖鋒,但在早有準備的華夏軍內外夾擊之下,很快被分割包圍殲滅于街巷之中。
江西巡撫見大勢已去,絕望中于巡撫衙門內懸梁自盡。
南昌,這座江西首府,遂告光復。王德仁的陣前起義,極大地加速了江西戰事的進程,避免了更大的傷亡和破壞。
湖口、袁州、南昌等關鍵戰略節點被相繼攻克後,清軍在江西的防御體系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頃刻土崩瓦解,陷入各自為戰、一片混亂的境地。
李定國與張煌言抓住戰機,果斷分兵略地,掃蕩殘敵。
張煌言指揮的驚濤營水師主力,牢牢控扼了鄱陽湖水域及贛江、撫河等主要江河航道,徹底切斷了贛北、贛中、贛南清軍殘余勢力之間的聯系,使其無法相互支援,
同時利用強大的水上運輸能力,高效地運送兵員、糧秣和重型裝備,支援陸上作戰。
李定國統帥的龍虎營陸師主力,則如同秋風掃落葉般,乘勝進擊,勢不可擋。大軍所至,撫州、饒州(今鄱陽)、廣信(今上饒)、贛州等江西腹地重鎮相繼克復。
各地飽受清廷“剃發易服”政策之苦的百姓,聞知華夏軍王師歸來,無不歡欣鼓舞,簞食壺漿以迎王師,自發組織起來協助維持秩序、提供向導和補給。
許多偏遠州縣,華夏軍尚未到達,當地義民便已聚眾而起,驅逐清廷委派的官吏差役,打開城門,靜候王師到來。
至次年春,江西全境基本收復。曾經遍布江西各府、象征著滿清統治和民族壓迫的“滿城”(八旗駐防城)被華夏軍逐一拔除、拆除。
無數百姓自發剪去腦後那屈辱的辮子,象征著民族壓迫的枷鎖被徹底砸碎。古老的漢家衣冠,重新出現在贛鄱大地的城鎮鄉村,迎風招展的華夏軍旗幟下,處處可見百姓臉上久違的釋然與希望。
戰事稍歇,李定國與張煌言並肩立于滕王閣舊址殘垣之上(注︰滕王閣曾毀于戰火)。
望著腳下奔流不息的贛江和經歷戰火洗禮後正迅速恢復生機的南昌城,
李定國心潮澎湃,對身旁的張煌言及一眾將領感慨道︰“江西之速定,非僅我軍兵鋒之利,將士用命之功,實乃人心之所向!清虜入關,竊據神器,無道暴虐,以異族凌華夏,強推剃發易服,屠戮忠良,早已天怒人怨,其敗亡之兆,豈非必然乎!””
張煌言深以為然,目光炯炯望向東方,點頭稱是︰“大帥所言極是。如今湖廣、江西連成一片,沃野千里,民氣可用,我華夏根基已固,聲勢大振。下一步,當是劍指江東,飲馬長江,會獵金陵了!光復神京,指日可待!”
”收復江西,其意義極為重大。此舉不僅徹底解除了武昌南面的威脅,穩固了核心腹地,更獲得了一個富庶的產糧區和潛力巨大的兵源地。更重要的是,它一舉將華夏軍控制的江南核心區(甦南、皖南部分)與廣袤的湖廣大地連成一片,形成了穩固且擁有巨大戰略縱深的戰略大後方。華夏護國軍的兵鋒,已然直指清廷在江南的統治核心——南京!席卷天下,再造乾坤之勢,已如江河奔涌,不可阻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