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林寂靜。施南府城牆上的火把在微風中搖曳,映照著覃玉沉靜而堅定的面龐。城下,三百名精選出來的突擊隊員如同暗夜中的獵豹,悄無聲息地集結完畢。他們穿著深色衣物,臉上涂抹了炭灰,只露出一雙雙在黑暗中閃爍著精光的眼楮。
    向拯民最後檢查了一遍隊伍,目光落在蹲在一旁的雪魄身上。它似乎明白今夜任務重大,顯得格外安靜,只有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伙計,這次又要靠你了。”向拯民輕輕撫摸著雪魄頸後厚實的皮毛,“帶我們找到他們的糧草,避開哨崗。”
    雪魄低吼一聲,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仿佛在說︰“包在我身上。”
    “出發!”向拯民低聲下令。
    三百人的隊伍,在雪魄的引領下,如同鬼魅般融入了漆黑的夜色。雪魄走在最前面,它的腳步輕盈得幾乎听不到聲音,龐大的白色身軀在黑暗中化成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只有那雙夜視能力極強的眼楮,能清晰地看清前方的道路和潛伏的危險。
    它沒有走聯軍可能設防的大路,而是憑借著野獸的本能和之前偵查的記憶,選擇了一條極其隱蔽、崎嶇難行的山路。隊伍緊緊跟著它,在密林和荊棘中穿行,沒有人抱怨,只有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途中,雪魄數次突然停下,伏低身體,示意後面的人隱蔽。果然,不久後就有聯軍的小股巡邏隊舉著火把,罵罵咧咧地從不遠處的小路上經過。有兩次,他們幾乎與聯軍的暗哨擦肩而過,都是雪魄提前預警,隊伍才得以險之又險地避開。
    巴勇跟在向拯民身邊,看著前方那道白色的引導身影,心中充滿了驚嘆和感激。若非雪魄,在這陌生的黑夜里,他們別說找到糧草,恐怕早就被敵人的哨探發現了。
    約莫一個多時辰後,雪魄帶著隊伍繞到了聯軍大營的側後方。它在一處高坡的灌木叢後停了下來,壓低身體,朝著下方一片燈火相對稀疏、但堆放著大量麻袋和草料的區域,發出了極其輕微的、帶著確認意味的嗚嚕聲。
    向拯民順著它的目光望去,心中一震!就是那里!聯軍的糧草囤放地!守衛果然不算嚴密,只有寥寥幾十個無精打采的士兵圍著幾堆篝火,顯然不認為會有人能摸到這里。
    “目標確認!”向拯民壓低聲音,眼中寒光一閃,“巴勇,帶人摸上去,干掉守衛,然後立刻放火!火勢越大越好!”
    “明白!”巴勇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狼一般的凶光。他一揮手,帶著幾十個身手最好的隊員,如同捕食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滑下山坡,利用陰影和帳篷的掩護,迅速接近了糧草堆。
    雪魄和向拯民則帶著剩余的人,在高坡上緊張地注視著下方。
    行動異常順利。那些松懈的守衛根本沒料到死神會從背後的黑暗中降臨。巴勇等人如同砍瓜切菜般,迅速解決了外圍的哨兵,幾乎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
    隨即,火折子被吹亮,浸了火油的布團被點燃,猛地扔向了干燥的糧垛和草料!
    “轟!”“呼——”
    火苗一接觸到干燥的物資,瞬間爆燃起來!夜風一吹,火借風勢,迅速蔓延!眨眼間,整個糧草囤放區就變成了一片火海!沖天的火光將半邊天都映紅了!
    “走水了!糧草著火了!”
    “快救火啊!”
    糧營瞬間炸開了鍋!救火的呼喊聲、士兵的驚叫聲響成一片,徹底打破了夜的寧靜!
    幾乎就在糧營火起的同一時間,早已在預射陣地準備就緒的阿鐵炮隊,看到了約定的火光信號!
    “放!”阿鐵嘶聲大吼。
    “轟!轟!轟!轟!”
    數門“雪魄炮”同時發出怒吼!炮彈帶著淒厲的呼嘯,劃過漆黑的夜空,精準地砸向了聯軍的主營區域!
    主營里的土司和士兵們剛剛被糧營的大火驚動,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鋪天蓋地的炮擊又接踵而至!帳篷被掀飛,人員被炸得血肉橫飛,整個大營徹底陷入了極度的混亂和恐慌之中!
    “怎麼回事?!哪里打炮?!”
    “糧草!我們的糧草沒了!”
    “是向拯民!他殺回來了!”
    “快跑啊!”
    糧草被焚,主帥被炮轟,聯軍本就松散的士氣瞬間徹底崩潰!士兵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竄,軍官們也無法有效控制部隊。黑石寨、黃風寨、野狼峒那三個被裹挾來的小土司,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心里把田宗鼎的祖宗十八代都罵遍了,開始各自盤算著怎麼保存實力溜號。
    “全軍听令!隨我殺!”向拯民見時機已到,拔出腰刀,指向山下那片如同沸粥般的聯軍大營!
    埋伏在側翼的主力部隊,如同決堤的洪水,朝著混亂的聯軍發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沖鋒!
    巴勇也帶著完成縱火任務的突擊隊,從側後方殺了回來,如同尖刀般插入了敵陣!
    里外夾擊,中心開花!
    聯軍徹底失去了抵抗能力,哭爹喊娘,四散奔逃。田宗鼎在親兵的死命保護下,連盔甲都沒穿整齊,倉皇地向唐崖老巢方向逃去。那三個小土司更是跑得比兔子還快。
    戰斗幾乎變成了一場單方面的追擊和清剿。直到天色微明,喊殺聲才漸漸平息。
    戰場上尸橫遍野,繳獲的兵器、旗幟、輜重堆積如山。五千聯軍,被斬殺、俘虜超過兩千,余者皆潰散。唐崖土司聯合反撲的陰謀,被徹底粉碎!
    當勝利的消息傳回施南府時,全城沸騰了!提心吊膽了一夜的百姓們涌上街頭,歡呼雀躍!
    覃玉更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她立刻組織城中的婦孺,燒制了大量熱騰騰的姜湯和菜粥,親自帶著人,送出城外,犒勞得勝歸來的將士。
    當疲憊卻興奮的士兵們喝著熱湯,吃著熱粥,看到覃玉姑娘親自前來勞軍,無不感動萬分,士氣更加高漲。
    “多謝覃姑娘!”
    “守備大人神機妙算!覃姑娘坐鎮後方,咱們打仗也有勁!”
    雪魄安靜地跟在向拯民身邊,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它似乎也很高興,用舌頭舔著向拯民遞過來的清水。
    數日後,驚魂未定的唐崖土司田宗鼎,以及那三個僥幸逃脫的小土司,紛紛派來了使者,戰戰兢兢地來到施南府求和。
    使者們跪在守備府大堂,磕頭如搗蒜,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已死的師爺和“誤信謠言”,懇求向拯民寬宏大量,饒恕他們這一次。
    向拯民高坐堂上,覃玉、柳明分坐兩側。他冷冷地看著下面瑟瑟發抖的使者,沒有立刻表態。
    巴勇在一旁按著刀柄,怒目而視,恨不得立刻砍了這些反復無常的家伙。
    良久,向拯民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求和?可以。但須答應我三個條件。”
    “第一,立刻解散所謂的‘聯軍’,各自兵馬退回本寨,不得再相互勾連!”
    “第二,唐崖、黑石、黃風、野狼峒四寨,必須宣誓歸順我施南府轄制,听從號令,不得陽奉陰違!”
    “第三,賠償此次我軍出征之耗費,具體數額,由覃姑娘核定!”
    他頓了頓,目光如電掃過眾使者︰“若有一條不允,我便視爾等並無誠意,休怪本官揮師直搗爾等巢穴,屆時,雞犬不留!”
    這三個條件,尤其是第二條“歸順施南”,意味著他們從此將失去獨立的土司地位,淪為向拯民的附庸。使者們臉色慘白,但看著堂上殺氣騰騰的巴勇,想起那夜如同神兵天降的襲擊和恐怖的炮火,還有那頭蹲在向拯民身邊、懶洋洋打著哈欠卻無人敢忽視的白色巨虎,他們知道,自己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答……答應!我們全都答應!”使者們幾乎是哭著應承下來。
    至此,唐崖土司的威脅被徹底解除,其自身及三個附庸寨子,也正式被納入了以施南府為核心的鄂西同盟體系之中(盡管是被迫的)。向拯民不費太多兵力,便一舉穩定了後方,並極大地擴張了自己的勢力範圍和影響力。
    消息傳出,鄂西震動。所有勢力都明白,那個帶著白虎的年輕人,已經不再是他們可以輕視或算計的對象了。這片土地的天,真的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