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凡被朱標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愣.
他狐疑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面色微紅,眼神閃爍的太子殿下,心中念頭飛轉。
這小子。
剛才還在談論軍國大事。
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個人問題來了?
莫非是覺得我太過操勞,想用美人計讓我分心?!
還是……別有深意?
雖然滿腹疑竇,但葉凡還是本著敷衍一下的態度,隨口答道︰“成家?自然是有這個打算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
他自嘲地笑了笑,攤手道︰“不過,就我現在這樣,一個六品小官,俸祿剛夠糊口,日子過得清湯寡水,兩袖清風。”
“誰家姑娘能看得上我啊?”
“養活自己都剛剛夠嗆。”
他這話半真半假。
真是他目前明面上的處境確實不算好。
假是他若真想搞錢,有的是辦法,只是懶得折騰。
或者說,還沒到需要他折騰的時候。
朱標一听,眼楮卻微微一亮,仿佛抓住了什麼話頭,連忙又追問道︰“那……不知老師,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心中可有什麼標準?”
“標準?”
葉凡聞言,幾乎是下意識地,屬于男人那點刻在DNA里的遠大理想就冒了出來!
他嘿嘿一笑,帶著幾分戲謔和男人都懂的意味,說道︰“這還用問?”
“男兒志在四方,這家中嘛,自然是希望嬌妻美妾,樣樣都有,多多益善才好!”
“環肥燕瘦,各有千秋,那才叫日子嘛!”
他這話本是帶著玩笑性質,也是想看看朱標到底賣的什麼關子。
然而,這話听在窗外偷听的臨安公主耳中,卻讓她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快和酸意!
嬌妻美妾?
樣樣都有?!
這個登徒子!
果然不是什麼專一的好人!
但這份不快只是一閃而過。
她轉念一想,以此人之才,之能,之神秘……
若說他身邊沒有幾個紅顏知己,或者對未來沒有這等“齊人之福”的期盼,反倒顯得不正常了。
那些稍有才學、家世的男子,哪個不是三妻四妾?
更何況是他這等人物?
“哼!”
她在心中輕輕哼了一聲。
帶著一絲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傲嬌。
“就算……就算他將來真有美妾成群,那……那正妻之位,也必須得是本公主的!”
“必須是正的!”
這個念頭莫名地堅定起來!
而廨房內。
葉凡看著朱標那若有所思,甚至隱隱有些“果然如此”的表情,心中的疑惑更甚。
他忍不住直接問道︰“殿下,你今日怎麼奇奇怪怪的?”
“一個勁兒地問這些私事。”
“怎麼,你這是……要給我介紹媳婦?”
朱標被點破心思,臉上那絲扭捏反而淡了些。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擺出一副“我這是為你著想”的正經模樣!
“老師明鑒。”
“學生確有此意!”
“老師才華蓋世,年歲……也確實稍長了一些,是該早些成家,安定下來了。”
“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照料,學生也能更放心些!”
葉凡心中暗暗鄙夷!
古人就是古人。
二十出頭就被認為是“年歲稍長”,放在後世還是小鮮肉呢!
不過他也明白。
在這個時代,像他這年紀,條件好點的確實早就老婆孩子熱炕頭了。
他這屬于“大齡未婚青年”。
但面上,他也不好直接駁了太子的好意,只得裝作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幾分懶散。
“行吧行吧,既然殿下有這份心,那……那就隨你介紹吧。”
“不過我可先說好,若是不合眼緣,殿下可別怪我拂了你的面子!”
他這態度,頗有些“你愛介紹就介紹,我看不看得上另說”的隨意。
但這話听在窗外的臨安公主耳中,卻讓她心中微微一喜!
他答應了!
雖然態度隨意,但總歸是松口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臉頰,心中涌起一股自信!
憑借自己的容貌、身份和……和身材!
她就不信,到時候正式相見,他會看不上自己!
這正妻之位,她志在必得!
廨房內。
朱標听到葉凡這句話,心中那塊大石總算落了地,暗暗松了一口氣。
有了老師這句話,那後面母後和孫貴妃那邊操作起來,就有了由頭。
至少老師這邊不會直接拒絕。
至于何時向老師挑明是五妹臨安公主,那就看母後的安排和時機了。
“老師放心,學生定會……慎重挑選。”
朱標忍著笑意,鄭重其事地拱了拱手,“如此,學生便不打擾老師處理公務了,先行告辭。”
說完,他再次行禮,這才轉身,步履輕快地離開了廨房。
那背影,怎麼看都帶著一種“任務完成”的輕松和愉悅。
葉凡看著朱標離去的背影,摩挲著下巴。
總覺得這小子今天古里古怪的。
似乎瞞著自己什麼事!
不過他也懶得深究,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桌案上那些枯燥的戶部文書上。
至于說親?
隨他去吧,到時候見招拆招便是。
……
是時。
秦淮河上。
夜色迷離。
一艘裝飾奢華的花船靜靜停泊在僻靜處,船頭懸掛的燈籠在水面上投下晃動的光影。
船艙內,絲竹之聲早已停歇。
原本伺候的鶯鶯燕燕也被盡數揮退。
只留下滿桌狼藉的杯盤和彌漫不散的濃郁酒氣。
永昌侯藍玉、曹震、朱壽,以及幾名同樣出身淮西,手握兵權的將領圍坐在一起。
個個臉色凝重。
與這尋歡作樂的場所格格不入!
方才酒酣耳熱時的喧囂已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沉默!
曹震猛地將杯中殘酒灌入喉中,辛辣的液體似乎也壓不住他心頭的煩躁。
他將酒杯重重頓在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率先打破了沉寂。
“他娘的!太子殿下這突然又是招募水師,又是要開海通商的,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他粗聲粗氣地說道。
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劉伯溫那老小子還在外面跟咱們的田畝過不去,推行他那狗屁的新政,搞得咱們灰頭土臉,他哪有閑工夫給殿下出這種主意?”
“難道還能是飛鴿傳書,隔空獻策不成?”
一個面色黝黑的將領接口,語氣帶著陰鷙!
“劉伯溫自顧不暇,可能性不大。”
“依我看,殿下身邊,怕是另有高人啊……”
“高人?”
藍玉冷哼一聲,他雖因國債之事損失慘重,收斂了許多,但那股子驕悍之氣猶在。
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眼神銳利如鷹!
“這段時間,殿下行事風格與以往大不相同。”
“你們看他處置朱桓,那般果決狠辣!”
“而朝堂之上,他駁斥那些老頑固,更是條理清晰,霸氣外露!”
“如今又拋出這開海之策,看似冒險,實則背後利益鏈條環環相扣……”
“這絕不像殿下往日仁厚,甚至略顯優柔的作風所能為!”
他環視眾人,壓低了聲音,一字一頓道︰“這背後,定然有人在為殿下出謀劃策!”
“而且,此人對權謀、經濟、乃至軍械格物,似乎都極為精通!”
“絕非等閑之輩!”
眾人聞言,心中皆是一凜!!
他們這些淮西勛貴,與太子關系微妙。
既想維持從龍之功的尊榮,又擔憂太子羽翼豐滿後會對他們這些“老家伙”動手。
如今,太子身邊突然冒出這樣一個神秘的“高人”,如何能不讓他們心生警惕,如坐針氈?
“查!”
曹震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必須把這個人給我揪出來!”
“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在背後給殿下支這種招,來撬咱們的根基!”
另一人較為謹慎,提醒道︰“查是要查,但……監視東宮,探查太子近臣,這可是天大的干系!”
“陛下對太子信任有加,若是走漏了半點風聲,被陛下知曉我等竟敢窺探儲君……”
“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藍玉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躁動,他畢竟比曹震更沉得住氣一些。
他沉聲道︰“此事,絕不能大張旗鼓!”
“必須暗中進行,動用最可靠、最隱秘的渠道。”
“目標不要直接對準東宮,可以從戶部、工部這些與太子近來舉措相關的衙門查起,尤其是那些突然得到太子信重,或者行為有些異常的中低層官員……”
他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警告!
“都給我把招子放亮一點,手腳放干淨一點!”
“寧可查不到,也絕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否則,一旦事發,咱們有一個算一個,誰都別想有好果子吃!”
艙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河水輕輕拍打船身的嘩嘩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