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妹緊緊握著魏浩冰涼的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無聲地滾落,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師兄,你一定要醒過來啊……”她哽咽著,聲音輕若蚊蚋,卻承載著千鈞重擔,“大家……都不能沒有你。”
守舊長老凝望著面如白紙、氣息奄奄的魏浩,眉頭擰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心中浪潮翻涌。如何向宗門稟報此番驚變,如何論定魏浩這驚世駭俗卻又力挽狂瀾的功過,種種思慮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
就在這時,一名負責清理戰場的年輕弟子匆匆趕來,臉上帶著幾分驚疑與急切,他押解著幾個同樣傷痕累累、魔氣衰弱的魔道弟子。“長老,師姐!我們發現了幾名僥幸未死的魔道余孽!”
小師妹聞言,輕輕將魏浩的手放下,霍然起身,幾步便來到那幾名被制住的魔道弟子面前。她清澈的眼眸此刻燃燒著憤怒與急切的火焰,厲聲質問道︰“說!你們究竟還有什麼陰謀?!”
其中一名魔道弟子抬起頭,臉上雖帶著傷,眼神卻依舊桀驁,他冷哼一聲,嘴角扯起一個嘲諷的弧度︰“哼,成王敗寇,要殺便殺!不過,就算說了,就憑你們如今這殘兵敗將,又能如何?不過是早一步知曉自己的末日罷了!”那囂張的氣焰,引得周圍幸存的門人怒目而視。
小師妹氣得渾身靈力微漾,素手揚起,靈光閃爍間便要教訓這個階下之囚。
“且慢。”守舊長老上前一步,沉穩地攔住了她,目光銳利如鷹隼般掃過那幾個魔道弟子,“逼問亦需章法,莫讓怒火蒙蔽了心智。”
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一聲微弱的、帶著撕裂般沙啞的嗓音響起︰
“小師妹……莫要……動怒。”
是魏浩!他竟然在這時悠悠轉醒!眾人又驚又喜,立刻圍攏過去。小師妹更是瞬間收勢,幾乎是撲回到魏浩身邊,聲音帶著哭腔般的喜悅︰“師兄!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魏浩艱難地眨了眨眼,適應著刺目的光線,他的目光緩緩移向那幾名魔道俘虜,雖虛弱,眼神卻依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幾位……想必知曉不少內情。說出來……或可換得一線生機。”
見到魏浩醒來,尤其是對上他那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楮,那幾名魔道弟子臉上的囂張氣焰明顯一滯。其中那個身形稍顯瘦弱的弟子,眼神劇烈閃爍了幾下,喉結滾動,似乎在極度掙扎。半晌,他像是耗盡了所有力氣,頹然道︰“……罷了。此次行動,不過是個開端。真正的……真正的浩劫,馬上就要降臨。你們青雲宗,乃至整個修仙界……都將面臨滅頂之災。”
此言一出,如同寒冬臘月里潑下的一盆冰水,讓在場所有人,包括守舊長老在內,心底都猛地一沉。
魏浩強忍著周身如同碎裂般的劇痛,在小師妹的攙扶下,艱難地撐起些許身子,追問道︰“此言……何解?究竟是何浩劫?幕後主使……是誰?”
那魔道弟子咬了咬牙,臉上浮現出恐懼與茫然交織的神色︰“我們……我們也只是听命行事的小卒,核心機密如何得知?只隱約知曉,有一股……一股強大到無法想象的勢力在暗中謀劃,意圖顛覆一切,重塑修仙界格局。我們魔道……不過是被他們利用的棋子,是馬前卒罷了……”
魏浩的心直往下沉。他深知,以此人神態語氣判斷,此言非虛。若果真如此,那即將到來的風暴,恐怕遠超想象,整個修仙界的根基都將被動搖。他腦海中瞬間閃過那枚神秘石符和“有情道”的關聯,隱隱感覺,這場陰謀的背後,或許牽扯著更古老的秘密。
小師妹擔憂地看向魏浩,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師兄,這……這可如何是好?”
魏浩深吸一口氣,牽動了內腑的傷勢,引發一陣劇烈的咳嗽,嘴角再次溢出一縷鮮血。他穩住氣息,沉聲道︰“事態……嚴峻。當務之急,是立刻返回宗門,將此事……稟明高層,早做……應對之策。”他的聲音雖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眾人聞言,紛紛凝重頷首。此刻,魏浩無疑仍是他們的主心骨。
不敢再多做耽擱,眾人簡單處理了傷勢,收斂了隕落同門的遺物,便由幾位傷勢較輕的弟子輪流背負起無法行動的魏浩,朝著青雲宗的方向疾行而去。守舊長老與小師妹一左一右護衛在側,其余弟子則分散四周,警惕地觀察著沿途動靜,防備可能出現的魔道余孽偷襲。
一路無話,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魏浩伏在師弟背上,雖閉目調息,腦海中卻思緒萬千,不斷推演著那未知勢力可能的手段,以及青雲宗乃至整個正道可能的應對之策。小師妹則寸步不離,時刻關注著魏浩的狀況,眼中滿是心疼與憂慮。
然而,當他們歷經艱辛,終于抵達青雲宗山門附近時,眼前的景象卻讓所有人心頭再次籠罩上一層陰霾。
往日里,青雲宗山門前雲霧繚繞,仙鶴翔集,弟子們御劍往來,絡繹不絕,一派仙家盛景。可今日,山門前卻異常冷清,不見半個人影,唯有山風吹過古老石階,卷起幾片落葉,顯得格外蕭瑟。更令人不安的是,一股無形無質,卻又真實存在的壓抑氣息彌漫在空氣中,仿佛有無數雙眼楮隱藏在山林迷霧之後,冷冷地窺視著他們這些“歸家”之人。
“這是……怎麼回事?”小師妹下意識地靠近了魏浩,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疑,“宗門為何如此寂靜?”
守舊長老花白的眉毛緊緊皺起,蒼老的面容上布滿凝重,他沉聲道︰“氣氛不對……宗門內,恐怕是出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變故。小心戒備,先進去再說!”
眾人壓下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地踏入山門。沿途所見,更印證了他們的猜測。一些行色匆匆的弟子看到他們這一行狼狽不堪的隊伍,尤其是看到被背負著的魏浩時,眼中先是閃過驚訝,隨即卻像是觸及了什麼禁忌一般,迅速低下頭,加快腳步離去,眼神躲閃,諱莫如深。
魏浩心中疑竇叢生,他示意背負他的弟子停下,勉力叫住一名低頭疾走的年輕弟子︰“這位師弟……宗門內,發生了何事?為何如此……異常?”
那弟子被攔住,身體微微一僵,抬頭飛快地掃了魏浩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地說道︰“魏、魏師兄?你們回來了……還是莫要多問了,高層……高層近日下了嚴令,封口,不得隨意議論……”說完,像是生怕沾染什麼麻煩,猛地掙脫開來,頭也不回地匆匆跑遠了。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眾人的脊背。魏浩與小師妹、守舊長老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不再猶豫,他們決定直奔核心,前往宗門議事堂,面見宗主與眾位長老,問個清楚!
當他們來到那莊嚴肅穆的議事堂前時,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只見議事堂那兩扇巨大的青銅門緊緊關閉,門外守衛的弟子數量比平日多了數倍不止,而且個個神色肅穆,眼神銳利,如臨大敵。
守舊長老整理了一下破損的袍袖,邁步上前,沉聲道︰“我乃執律長老,有十萬火急之事,需立刻面見宗主稟報!”
守衛弟子的首領認得守舊長老,卻依舊面無表情,躬身行禮後,語氣機械而冰冷地回道︰“長老恕罪。宗主有嚴令,正在與諸位長老商議要事,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違令者……按宗規嚴懲不貸!”
守舊長老臉上閃過一絲溫怒︰“此事關乎宗門存亡!爾等速去通傳,若有延誤,後果絕非你等可以承擔!”
然而,守衛首領依舊寸步不讓,只是重復道︰“長老,請不要讓弟子為難。”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之際,一陣隱約的、壓抑的爭吵聲,透過那厚重的青銅門縫,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眾人立刻屏息凝神,側耳傾听。
只听得一個略顯激動的聲音說道︰“……此事萬萬不可!飲鴆止渴,終將自取滅亡!若依此策,我青雲宗萬年清譽必將毀于一旦,更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緊接著,另一個冰冷而強硬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哼!清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局勢危如累卵,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若不借此‘外力’,難道要坐視道統斷絕,滿門覆滅嗎?!”
“……外力?”門外的魏浩等人心中劇震,雖不知具體所指,但從這激烈的言辭中,已能感受到宗門高層正面臨著一個何等艱難且危險的抉擇。而這個抉擇,似乎與那魔道弟子口中的“浩劫”,與那神秘的幕後黑手,隱隱有著某種令人不安的關聯。
更大的風暴尚在醞釀,而宗門內部,卻已暗流洶涌,迷霧重重。他們帶回的警示,能否上達天听?青雲宗這艘巨輪,又將駛向何方?所有的答案,都隱藏在那扇緊閉的青銅大門之後,以及那即將到來的、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