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換馬後,幾人依舊同行了一段路。一路上倒也相處融洽,有說有笑。
又行了一日,終于抵達此行的目的地——一座因白馬盟而興盛起來的小鎮。這白馬盟早年以販馬起家,憑借精明的生意頭腦和些許武力,逐漸壯大,不僅壟斷了附近馬市,更兼並了不知多少良田沃土,還與當地官府往來密切,儼然已成一方霸主,勢力不容小覷。
小鎮此刻熱鬧非凡,茶館酒肆人聲鼎沸,街上往來行人大多持刀佩劍,顯然都是聞訊趕來參加“屠魔大會”的江湖客。
因大會在即,鎮口也設了接待之處,不過那熱情的笑臉和殷勤的招呼,自然是留給那些有名望、有地位的大門派或成名高手的。
像肖塵這樣看似落魄的閑散人員,以及松梧劍派這種雖名聲不惡卻勢單力薄的小門派弟子,得到的不過是幾句程式化的客套話,還是對方看在松梧劍派那點“清流”名聲的份上。
入鎮之後,幾人便暫時分別。鏢師李青自去尋相熟的鏢局打點關系;刀客洪九也有舊友需去拜會。最後只剩下肖塵與蕭家姐妹。他們尋了間客棧寄存好馬匹,便在小鎮上閑逛起來,等待兩日後才正式召開的屠魔大會。
有兩位容貌出眾的少女願意與他親近同行,肖塵自然樂得如此。有美人相伴,還能蹭吃蹭喝,只需要臉皮厚一點即可,這買賣怎麼看都劃算。
蕭青蘭的清冷明艷和蕭青芷的天真嬌憨,走在街上自然吸引了無數江湖俠客的目光。不過在白馬盟的地盤上,倒也沒人敢公然造次,只是少不了那些自詡風流、家境不錯的少年俠客,變著法兒地制造各種“偶遇”和搭訕。
蕭青芷還傻乎乎地,覺得人家是禮貌問候,有時還會懵懂地回應。
蕭青蘭到底是年長些,見識也多些,立刻又恢復了初遇時那副生人勿近的蠻橫冷漠模樣,替妹妹擋掉了不少桃花。然而,總有不吃這一套的。
“二位姑娘請留步。”一個手持折扇、一身白衣、故作瀟灑的男子攔在了他們面前,目光灼灼地盯著蕭青蘭,“在下見姑娘氣質不凡,心生仰慕,誠心想要結交一番,何故總是冷面對人?” 他語氣看似客氣,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優越感。
“這……”蕭青蘭本質上還是個沒什麼江湖經驗的姑娘,拒絕人的招數翻來覆去就會冷臉和呵斥兩招,遇到這種死皮賴臉、自說自話的,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有效應對,俏臉因氣惱而微微泛紅。
“你這人好生古怪。”肖塵懶洋洋的聲音插了進來,他上前半步,將蕭青蘭稍稍擋在身後,“素未謀面,毫無交情,我們不想與你搭話,還需要什麼理由不成?這般死纏爛打,莫不是哪家青樓忘了關後門,讓什麼輕浮浪蕩子、甚至是采花賊混進來了?”
這話可謂極其刻薄,那白衣男子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放肆!”他身後一名隨從立刻上前一步,手握劍柄,厲聲喝道,“哪里來的無知小子!竟敢口出狂言!我家公子乃是凌岳劍派少門主,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四公子’之一,白岳奇白公子!”
白岳奇等隨從報完名號,才故作大度地擺了擺手攔住他,但眼中已閃過一絲厲色。他手中折扇“唰”地合攏,看似隨意地就朝著肖塵肩頭敲去,實則暗運內力,帶著破風之聲︰“少年人,出門在外,須知禍從口出,長輩沒教過你嗎?”
在蕭青蘭的認知里,肖尋緣是個武功不高(甚至可能不會武功)的落魄富家子,自然不能讓他挨這一下。她手腕一抬,連帶著劍鞘向上格擋,試圖攔住那看似輕飄飄實則凶險的扇子。
白岳奇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手腕極其靈活地一轉,折扇變敲為點,速度更快,依舊精準地點向肖塵的肩井穴,力道更狠三分。
蕭青蘭功力本就不如他,變招不及,心中一急,干脆手腕發力,連著劍鞘向前猛地一遞,直刺白岳奇胸口,攻其必救!
白岳奇“咦”了一聲,似乎沒想到這女子如此果決,折扇再次轉動,“啪”地一下巧妙撥開了刺來的劍鞘。他收回折扇,輕搖兩下,目光掃過肖塵,語帶譏諷︰“我當是何方神聖,原來是個只會躲在女人身後的……呵。”
肖塵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沖突,臉上卻不見絲毫慌亂,反而拍了拍其實並沒被踫到的肩膀,笑道︰“怎麼?看你這酸溜溜的勁兒,是羨慕了?可惜,這軟飯也不是誰想吃就能吃上的。”
這時,周圍已經圍上了一圈看熱鬧的江湖人。都是刀頭舔血的主,非但不怕,反而個個興致勃勃。
蕭青芷氣鼓鼓地站出來,指著白岳奇︰“你這人好不講道理!我們都不認識你,不想理你,你就動手打人?算什麼名門公子!” 她生氣的樣子非但沒什麼威懾力,反而更添幾分嬌憨可愛。
白岳奇見她模樣,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立刻打蛇隨棍上,換上一副彬彬有禮的表情︰“這位小妹妹誤會了。白某只是想開個小玩笑,試探一下這位朋友的身手,並無惡意。方才是在下唐突了。”
他話鋒一轉,對著蕭青蘭姐妹笑道︰“這樣,為表歉意,由在下做東,在鎮上天香樓擺一桌酒席,給二位姑娘賠罪,還請務必賞光。”
人群中立刻傳來一些低聲的議論和附和︰ “原來是場誤會。”
“白公子何等身份,親自擺酒賠罪,這兩個女子能與其相交一場,也算是她們的造化了。”
“說的是啊,凌岳劍派少門主,江湖四公子之一,多少女子求都求不來的機緣呢。”
這些議論聲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場中幾人听到,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仿佛蕭家姐妹若不答應,就是不給面子、不識抬舉。
肖塵听著這些議論,目光懶洋洋地掃過人群,忽然嗤笑一聲,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哦?原以為是什麼替天行道的正道大會,怎麼淨是些琢磨著如何賣女獻妻、攀附逢迎的貨色混了進來?這白馬盟都不篩選一下的嗎?”
此話一出,原本有些嘈雜的場面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那些剛才還議論紛紛、替白岳奇幫腔的人,瞬間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再也無人敢出聲接這個話頭——誰也不想當眾領下“賣女獻妻”、“攀附逢迎”這麼難听的名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