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虛報戰功了,這簡直是沖著功高震主、讓朝廷睡不著覺去的啊!跟這個比起來,私分戰利品好像都成了小事一樁!
“夸大?你懂什麼?”肖塵翻了個白眼,一副“你太年輕”的表情,“我來問你,以前咱們的軍隊,打入過草原腹地嗎?打到過他們的王庭嗎?”
“沒……沒有。”齊雄老實回答。
“那以後,朝廷會派人來這草原深處核實嗎?那些御史老爺們會來數尸體嗎?”
“大……大概不會。”齊雄擦了下額頭的汗。
“那不就結了!”肖塵兩手一攤,“既然他們沒來過,以後也不會來,那還不是由著我們說?再說了,你信不信,等來往的商人把消息傳開,肯定比我們說的這個還要夸張十倍!說不定都說我單人匹馬屠了整個草原呢!”
齊雄還是擔心︰“可是……將軍,朝廷那邊……兵部、內閣那些大佬們都不是易與之輩,這般奏報,一旦被看出紕漏,或是引來猜忌……”
“放心!我早有辦法應對。”肖塵拍了拍胸脯,顯得信心十足,“我這麼做,正是為了朝廷著想!”
他壓低聲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你想想,這可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咱們的軍隊打進了草原,還端了人家老窩!你說只打死打傷一萬多人,這像話嗎?這戰績配得上這名頭嗎?第一個不滿意的就是朝廷!面子往哪放?”
“還有,那些屢次把邊軍打得抬不起頭、讓朝廷頭疼不已的蠻子,要是被說成是一群連個像樣文武官員都沒有的烏合之眾,那以前邊軍輸得那麼慘,又算什麼?朝廷的臉又往哪擱?”
肖塵總結道︰“所以,蠻子必須很強!非常強!他們的王庭必須很繁華!他們的官員必須很多!我們贏得必須非常艱難、非常偉大!這樣,才能顯得朝廷用兵如神,決策英明!咱們的勝利才更有價值!明白了嗎?”
齊雄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覺將軍這套歪理邪說……似乎、好像、也許……還有那麼點道理?至少听起來能自圓其說。
他看著肖塵那副“信我準沒錯”的篤定表情,再回想這一路走來,將軍創造的種種不可思議的奇跡,那種盲目的信任感又涌了上來。
是啊,相信將軍,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將軍做的事,從來不能以常理論之。
齊雄暗暗給自己鼓了鼓氣,一咬牙︰“末將明白了!就按將軍說的寫!將軍定然已有了萬全之策!”
“這就對了嘛!”肖塵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寫,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呢!”
其其格在一旁听著,看肖塵一臉自信、揮斥方遒的樣子,覺得更加迷人了,忍不住又往他身邊靠了靠。
“我的男人,就是一人獨破萬軍。也是有的。怪只怪金拱部落不爭氣。只有那麼點兒人。就是再多十倍…”
齊雄一臉古怪,知道我們都是拖後腿的。不用拉出來再說一遍了。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確實奇妙難言。
肖塵有時連自己也琢磨不透。
登聖山祭天之前,他還對其其格保持著相當的警惕和防備,下山時,卻已不自覺地開始縱容甚至享受起這個小女人的依戀。
他允許她與自己共乘一騎,將她縴細卻充滿活力的身子摟在懷里,嗅著她發間淡淡的青草氣息。
興之所至,他會講一些前世听來的奇聞軼事、神話傳說,甚至偶爾會壓低聲音,哼唱一些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帶著莫名惆悵的旋律。
“月夕江,皺秋波,滿船清夢壓星河……但有夜雀,無人和悲歌……”
其其格在他懷中靜靜听著,感受著他胸腔的震動和那份歌詞里透出的、與她所知的任何中原歌曲都不同的孤寂韻味,身體隨著馬背的起伏輕輕搖晃。
“將軍……你真的是中原人嗎?”她忽然仰起臉,好奇地問。
“如假包換。”肖塵低頭笑了笑。
“可是……總覺得不太像啊。”其其格微微蹙眉,努力組織著語言,“總覺得將軍……好生寂寞。不像是心有所系、有所歸屬的人……倒像是……從天上來的。”
肖塵微微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份直覺般的敏銳,讓他有些意外。
歸途不再需要急行軍。一路走走停停,欣賞著草原與戈壁交界地帶的蒼茫風光,原本十幾天的路程,硬是走了一個多月。
其其格一路相送,依依不舍。夜晚宿營時,她再鑽進肖塵的帳篷,肖塵似乎也找不到什麼拒絕的理由了。
仗都打完了,享受享受怎麼了?他如是想著。
然而,路總有走完的時候。
邊境線遙遙在望,其其格不得不停了下來。
她勒住馬,痴痴地望著那支即將踏入中原土地的隊伍,望著隊伍最前方那個金甲身影,眼中水光盈盈,卻倔強地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肖塵第三次回頭望去時,齊雄忍不住低聲開口道︰“將軍……既然舍不得,為何不帶上她?只要底下的弟兄們守口如瓶,誰又會知道她的身份?安置在邊城或者京中別院,並非難事。”
肖塵望著遠處那個變成一個小黑點的身影,搖了搖頭︰“若你真的喜歡一個女子,就不該攔著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成為她想成為的人。她是一部落之首,是草原上的鷹。若有一天,她做完了她想做的事,放下了她的責任,還想來尋我……那才是真正可以相守的時候。” 這是他為她保留的尊重和自由。
王勇在一旁听得直撓頭︰“一個女人家,還有啥想做的事?跟著將軍吃香喝辣不好嗎?”
肖塵沒有理會他的嘟囔,只是深吸一口氣,忽然勒住馬,高聲命令︰“全軍——停止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