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仔強也看到了這個情況,他雙目赤紅,發出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撤!所有人!快撤!”
他一邊吼著,一邊揮舞著已經變形的鋼管,帶著幾個最忠心的兄弟,猛地向前反沖了幾步,用身體暫時堵住了那個缺口!
“走!”
我知道此刻不是逞英雄的時候,活下去才有翻盤的希望。
我反手抓住蝦仔琦的胳膊,借著黑仔強用命拼出來的空隙,對著身邊還在苦苦支撐的數人吼道︰“跟著我!撤!”
我們這不到二十人,朝著黑仔強指示的廠區深處那排破舊倉庫亡命奔去。
身後,是勝和的人瘋狂的叫罵、追趕的腳步聲,以及黑仔強等人決死的、越來越遠的怒吼和兵刃交擊聲。
隊伍徹底被沖散了,我們這十幾個人,在廢棄廠區復雜的地形中拼命奔逃,身後是勝和人馬瘋狂的追砍和叫罵聲。
就在這時,飛泉仔那囂張跋扈的聲音穿透了混亂,清晰地傳了過來︰
“劉——剛! 你他媽剛才不是挺猛嗎?!跑什麼跑?!老子告訴你,南城以後沒你站的地方!見你一次砍你一次!滾回你的鄉下吃屎去吧!”
這充滿侮辱的叫囂像鞭子一樣抽在我心上,但我死死咬住牙關,沒有回頭,此刻停下就是死路一條!
我們拼命沖到了停車的地方,幾人手忙腳亂地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基仔迅速發動了引擎,但對方追兵也已經趕到,幾個手持鐵棍和砍刀的混混紅著眼沖上來,對著我們的車身和車窗就是一頓猛砸!
“ ! ! !”
車窗玻璃瞬間出現蛛網般的裂痕,車身鐵皮被砸得凹陷下去,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夜空。
“基仔!撞他們!快走!”我目眥欲裂,對著駕駛座上的基仔大吼。
基仔眼神一狠,猛地掛上倒擋,車子發出一聲咆哮向後竄去,將兩個躲閃不及的混混撞翻在地!
隨即他迅速換擋,油門踩到底,車子如同脫韁的野馬向前猛沖!
“砰!”
車頭結結實實地撞飛了擋在前面的一個家伙,那人如同破麻袋般滾了出去。
車子顛簸著碾過散落在地上的工具,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終于在對方合圍之前,帶著一身傷痕,沖出了廢棄廠區,將身後的喊殺聲遠遠甩開。
車子在夜色中一路狂飆,最終駛入了位于南城老區,一條偏僻巷弄深處的 “順利達修車行” 。
這里是太子輝早年布局的一個隱秘據點,表面是做汽修生意,後院卻極其寬敞隱蔽,用來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和臨時集結人手最為合適。
我們剛把車開進後院,黑仔強、徐波他們的車也相繼拖著傷痕沖了進來。
車門打開,一個個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漢子踉蹌著下車。
清點人數,在場還能站著的,加上輕重傷員,總共也只有二三十人了。
相比出發時近兩百號人的規模,這一仗,可謂損失慘重。
後院慘白的燈光下,或坐或站的眾人沉默著,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壓抑的**聲。
空氣中彌漫著憤怒和一絲劫後余生的慶幸。
徐波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鐵皮櫃上,發出“ ”的一聲巨響,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順利達修車行的後院,氣氛壓抑。
黑仔強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和汗,用微微顫抖的手撥通了太子輝的電話,打開了免提。
“輝哥……”
黑仔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和屈辱,“我們……我們被打散了,死了幾個兄弟,傷了很多……”
電話那頭,太子輝的聲音傳來,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仿佛只是在听一份尋常的匯報︰
“嗯,知道了。受傷的兄弟,找信得過的診所處理,所有費用集團出。殘了的,死了的,我會安排人給他們家里送足安家費,保證他們家人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仿佛那些傷亡只是一個冰冷的數字。
黑仔強顯然無法接受這種平靜,他激動地提高音量︰“但是輝哥!我們這次栽了!死了好幾個兄弟,傷了幾十個!消息傳出去,道上的人會怎麼看我們?會說我們被勝和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顏面掃地啊輝哥!”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傳來太子輝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掌控全局的語調︰
“黑仔強,下棋,不能只看一步的得失,要懂得放眼整個棋局。 有時候,故意丟掉幾個子,,都是為了最終的將軍。拘泥于一城一地的勝負,那是街頭混混的思維,成不了大事。”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你們現在立刻分散回去,處理好手尾,不要聚在一起。勝和那邊的人,他們回不去了。”
電話掛斷了,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後院一片死寂。
太子輝這番話,深深地刺入了我的腦海。
原來,我們這些人的拼殺,我們流的血,甚至我們兄弟的命,在他眼中,都只是棋局上可以隨時舍棄的棋子?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我回想起太子輝之前的種種安排——他不親自到場,他強調“打架在精不在多”,他此刻超乎尋常的冷靜……
我算什麼?黑仔強、徐波、彪哥,甚至那些死去的兄弟,我們又算什麼?
是沖鋒陷陣、有去無回的過河卒?還是關鍵時刻被推出去棄車保帥的那個“過河卒”?
所謂的精英,所謂的看重,在真正的大局面前,原來如此廉價,如此不堪一擊。
太子輝要的,從來就不是我們在這片廢棄廠區打贏,他要的,是一個能讓他名正言順動用所有資源以及官方關系,將勝和乃至其背後勢力連根拔起的“借口”。
而我們這場慘敗,無疑是將這個借口放大到了極致。
這一刻,我對權力和江湖的冷酷,有了更深一層的、血淋淋的認知。
在真正的大佬眼中,情義或許是裝點門面的東西,但利益和最終的勝利,才是最終的目的。
我們,都只是他棋盤上,顏色略有不同的棋子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