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牽緣︰真假千金滬上行

第0046章繡坊揚名(下)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清風辰辰 本章︰第0046章繡坊揚名(下)

    齊嘯雲提出的比試,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彩華繡坊這方不算太大的池塘,激起的漣漪層層擴散,攪動了每一個人的心緒。前廳里短暫的寂靜之後,是壓抑不住的竊竊私語和目光交換。五百件長期訂單!這不僅是巨大的經濟利益,更是繡坊在滬上立足、甚至揚名立萬的絕佳機會。

    錢掌櫃的激動幾乎溢于言表,他搓著手,臉上堆滿了笑,仿佛已經看到白花花的銀元和繡坊金字招牌交相輝映的未來。“齊先生高見!此法甚好,甚好!既能彰顯我彩華繡坊的實力,又能激勵繡娘們精益求精!王師傅,阿貝,你們可要好好準備,務必拿出看家本領來!”他這話,既是對兩人的鼓勵,也是無形的壓力。

    王師傅冷哼一聲,花白的眉毛下,一雙銳眼掃過貝貝,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輕慢。“老夫鑽研繡藝數十載,什麼風浪沒見過。齊先生既然出了題,老夫自當全力以赴,讓某些人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刺繡底蘊,什麼是經得起推敲的功夫!”他將“底蘊”和“功夫”咬得極重,像是在宣示某種不容挑戰的權威。

    貝貝感到心髒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手心因緊張而微微出汗。她知道自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退一步,不僅是個人聲譽掃地,更可能讓這難得的機會從繡坊指尖溜走,她承擔不起這個責任。進一步,則是與繡坊最負盛名的老師傅正面交鋒,勝算幾何,她心中並無十足把握。然而,齊嘯雲那雙深邃眼眸中一閃而過的激賞,以及他話語中“證明你繡法的價值”的期許,像是一簇微小的火苗,點燃了她骨子里那份不願服輸的倔強。

    她再次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思緒,對著齊嘯雲和錢掌櫃,也像是給自己打氣般,清晰地說道︰“貝貝定當竭盡全力,不負所托。”

    齊嘯雲微微頷首,對兩人的反應似乎早在預料之中。他不再多言,示意隨從取來紙筆,略一沉吟,便揮毫寫下了比試的題目。墨跡淋灕,是四個字——“秋意深淺”。

    “題材不限具體物象,但需緊扣‘秋意’,體現‘深淺’之變化。尺寸限為二尺見方。五日後的這個時辰,我攜友人來此品評。”他放下筆,目光掃過王師傅和貝貝,“二位,可還有疑問?”

    題目看似寬泛,實則極考功力。“秋意”是意境,“深淺”是層次,既要捕捉秋天的神韻,又要在色彩、構圖、乃至針法上展現出豐富的層次感。這並非簡單繡一幅秋景圖就能應付的。

    王師傅捻著胡須,沉吟片刻,眼中已有了計較。他浸淫傳統題材多年,《秋菊傲霜》、《楓紅如火》、《桂子飄香》之類的主題信手拈來,只需在構圖和色彩濃淡上稍作文章,便可應對“深淺”之題。他自信地搖了搖頭︰“老夫沒有疑問。”

    貝貝卻盯著那四個字,心中念頭飛轉。秋意……不僅僅是豐收的金黃,也不僅僅是凋零的枯寂。它可以是午後陽光穿透稀疏梧葉投下的斑駁光影,可以是晨霧籠罩下蘆葦蕩的朦朧層次,可以是雨後庭院石階上青苔與落葉交織的濕潤色彩,也可以是夜深時月光如水的清冷與孤寂……她想起家鄉水邊的秋日,那種浸潤在骨子里的、帶著水汽的、變幻莫測的秋的韻味。一個模糊的構思開始在她腦海中成形。

    “我也沒有疑問。”貝貝抬起頭,目光恢復了平日的沉靜。

    “好。”齊嘯雲干脆利落,“那便五日後見分曉。”他朝錢掌櫃略一頷首,便帶著隨從轉身離去,沒有絲毫拖泥帶水。那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簾後,卻留下了一室久久不散的緊張空氣。

    比試的消息像長了翅膀,瞬間傳遍了繡坊的每一個角落。工作間里再也無法維持之前的平靜,繡娘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頭接耳,話題的中心自然是這場突如其來的較量。

    “王師傅定然是贏定了!他那手雙面繡和套針功夫,可是咱們繡坊一絕!”

    “是啊,阿貝那繡法雖然新奇,但終究是野路子,上不得大台面吧?”

    “也未必,齊少東家不是夸她的繡法有現代感嗎?說不定……”

    “噓!小聲點,王師傅看過來了!”

    ……

    張嬸趁著給貝貝送新繃架的機會,悄悄塞給她一小包上好的松江棉線,低聲道︰“阿貝,別怕,好好繡!你那幅荷花圖我看了,靈得很!王師傅手藝是好,但太老派,齊先生那樣的年輕人,未必真心喜歡。你就按你自己的路子走!”她拍了拍貝貝的手背,傳遞過來一絲溫暖的鼓勵。

    貝貝感激地點點頭︰“謝謝張嬸,我曉得了。”

    然而,壓力無處不在。王師傅那邊,立刻有兩個平日與他交好的繡娘主動幫忙,負責繃架、選料、分線等雜務,讓他能專心構思和施展核心技藝。而貝貝這邊,除了張嬸偶爾的關照,其他人大多持觀望態度,甚至有人帶著看熱鬧的心態。她必須獨自完成所有準備工作。

    首要難題是絲線。她構思的畫面需要極其細膩微妙的色彩過渡,對絲線的品質和顏色種類要求極高。繡坊庫存的絲線雖全,但一些特殊的、介于兩種標準色之間的中間色,卻需要她自己動手暈染。這需要時間和技巧,更要命的是,好的染料價格不菲。錢掌櫃雖然支持比試,但在資源分配上,顯然更傾向于王師傅,撥給貝貝的染料和輔料只是標準份例。

    貝貝摸了摸貼身藏著的、僅剩不多的幾塊銀元,那是她省吃儉用攢下來準備寄回家的。她一咬牙,決定自己掏錢去滬上最大的“瑞彩軒”購買一些珍稀的植物和礦物染料。這件事,她做得極其隱秘,不想被人詬病借助外力,也不想讓錢掌櫃難堪。

    另一個難題是時間。五日,要完成一幅二尺見方的精品繡畫,對于任何繡娘來說都是極緊張的。這意味著她需要爭分奪秒,甚至挑燈夜戰。繡坊有規定,入夜後不得留人,以防火災。貝貝只好央求管理雜役的婆子,允許她晚上在住處(繡坊後院一間狹小的雜物房改造的宿舍)就著一盞昏暗的煤油燈繼續工作。煤油燈煙氣大,光線搖曳,對眼楮是極大的損耗,但她別無選擇。

    就在貝貝為染料和光線發愁時,齊嘯雲那邊,也並非全無動靜。

    比試定下的第二天下午,齊嘯雲的一名貼身小廝來到了繡坊,沒有驚動太多人,只說是奉少東家之命,送些“潤喉的秋梨膏”給錢掌櫃和兩位參與比試的師傅,“聊表心意,望二位保重身體,方能出精品”。給王師傅和貝貝的禮盒一模一樣,並無偏頗。

    然而,當貝貝打開那個精致的紫檀木小盒時,卻發現除了兩罐上好的秋梨膏,盒底還靜靜躺著幾小包用桑皮紙仔細包好的東西。她好奇地打開一看,呼吸不由得一滯——正是她急需卻難以湊齊的幾種珍貴染料!靛青、甦木紫、還有一小包極其難得的、用來調出特殊光澤的珍珠母粉!分量不多,卻足以解決她的燃眉之急。

    沒有只言片語,但用意不言自明。貝貝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是感激?是意外?還是……一種被看穿、被關照的微妙悸動?她下意識地攥緊了那幾包染料,指尖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怎麼會知道?是巧合,還是……他一直關注著她的困境?這個念頭讓她臉頰有些發燙,但隨即又被理智壓了下去。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無論如何,這份“雪中送炭”的情誼,她記下了。

    與此同時,齊府書房內。

    齊嘯雲坐在寬大的紅木書案後,听著手下人的匯報。

    “少爺,您讓查的那個莫貝貝,戶籍上顯示是甦州城外莫家村人,父母是普通農戶莫老憨和莫沈氏。一個多月前獨自來滬,因一手好繡藝被彩華繡坊招收。背景看起來……很干淨。”

    “很干淨?”齊嘯雲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若有所思,“一個普通農家,能培養出這樣靈氣逼人、繡法別具一格的女兒?她那手刺繡,絕非尋常鄉野繡娘所能及。”他想到了貝貝那雙清澈卻帶著堅韌的眼楮,以及她提及“家鄉繡法”時那一閃而過的含糊。

    “還有一事,”手下繼續道,“我們的人按照少爺的吩咐,暗中查訪十八年前莫家那場舊案可能涉及的遺孤線索時,在當年莫家老夫人身邊一個逃過一劫、後來隱姓埋名的老僕那里,得到一個模糊的信息。他說莫家大小姐,也就是當年可能失蹤的那個女嬰,脖頸後靠近發際線的位置,似乎有一小塊淺紅色的、形似蝴蝶的胎記。這只是那老僕多年前依稀的印象,不敢確定,他也已在去年病故了。”

    “蝴蝶胎記……”齊嘯雲低聲重復了一遍,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他揮了揮手,“繼續查,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另外,關注彩華繡坊那邊的動靜,尤其是……那位阿貝姑娘,確保比試公平,不要讓人暗中使絆子。”

    “是,少爺。”

    時間在緊張的籌備和飛針走線中飛速流逝。王師傅選擇了他最擅長的《秋菊圖》。他以墨綠和深褐色綢緞為底,運用精湛的套針和戧針技法,繡出形態各異的菊花,花瓣層層疊疊,色彩從花心的嫩黃到邊緣的蟹爪紫,過渡自然。又以細密的針腳繡出嶙峋的湖石和纏繞的秋藤,整幅作品工整富麗,構圖飽滿,充分展現了他扎實的功底和對傳統秋景的理解,菊花的“傲霜”之姿也暗合了“秋意”的品格寓意。

    而貝貝的工作間(她幾乎把宿舍變成了臨時工作間),則彌漫著一種不同的氣息。她沒有選擇具體的花卉或景物,而是繡了一幅名為《秋塘暮色》的畫面。底色選用了一種罕見的雨過天青色軟緞,模仿秋日雨後微暗的天空。畫面下方,是大片虛實相間的蘆葦,她用自創的“捻絲暈色法”,將赭石、灰褐、枯黃、甚至一絲若有若無的藕荷色絲線捻合在一起,再以疏密不同的亂針繡出,遠遠望去,蘆葦叢在暮色中呈現出豐富的、朦朧的深淺變化,仿佛在微風中搖曳,帶著水汽的潤澤。

    畫面的焦點,是水面上幾片將沉未沉的殘荷,以及被風吹皺的一圈圈漣漪。殘荷的葉片,邊緣已卷曲枯黃,卻仍帶著盛夏殘留的一絲韌勁,葉脈用極細的銀灰色絲線勾勒,在暮色中隱隱反光。水波的繡法更是精妙,她用了多種藍色、灰色、甚至加入了一絲絲極細的白色和珍珠母粉染成的微光絲線,以長短不一、方向多變的針法交錯刺繡,竟真的繡出了光線漸暗時,水面那種深邃、流動、光影迷離的效果。整幅作品沒有鮮艷的色彩,沒有具體的象征物,卻完美捕捉了秋日黃昏池塘邊那種轉瞬即逝的、帶著淡淡寂寥與詩意的“深淺”意境,一種沉浸式的、情緒化的秋意。

    這四天里,貝貝幾乎是不眠不休。煤油燈燻得她眼楮發紅發澀,指尖被針扎破了無數次,纏上布條繼續繡。疲倦到極致時,她就會停下來,輕輕撫摸住胸前那半塊玉佩。說來也怪,每當她心緒不寧或倍感壓力時,那玉佩似乎真的會傳來一絲絲溫潤的暖意,仿佛在無聲地給予她力量。這感覺玄而又玄,卻真實地支撐著她。

    第五日,終于到了。

    彩華繡坊前廳被特意布置過,顯得格外鄭重。齊嘯雲如約而至,與他同來的還有兩位氣度不凡的中年人。一位是滬上書畫名家陳老先生,以品評嚴格、眼光獨到著稱;另一位是時尚雜志《摩登畫報》的主編甦女士,對藝術與時尚的結合頗有見解。錢掌櫃和王師傅早已等候在此,繡坊里能抽開身的繡娘們也都被允許在一旁觀摩,將前廳擠得滿滿當當。

    貝貝抱著她的繡架,站在人群邊緣,心跳如擂鼓。她看到王師傅那幅已經裝裱好的《秋菊圖》,在明亮的燈光下,菊花雍容,色彩飽滿,針腳細膩得幾乎看不見,引來一片低低的贊嘆聲。相比之下,她那幅尚未裝裱、依舊繃在架子上《秋塘暮色》,在周圍富麗堂皇的擺設映襯下,顯得過于素雅,甚至有些……不起眼。

    “齊先生,陳老,甦女士,請看老夫的拙作。”王師傅自信地示意助手將《秋菊圖》展示在中央。

    陳老先生湊近仔細觀看,頻頻點頭︰“嗯,王師傅功力深厚,這菊花的層次,湖石的皴擦感,都用針線表現得淋灕盡致,傳統繡品的精髓盡在于此啊。”

    甦女士也微笑道︰“色彩搭配很和諧,寓意也好,放在傳統的家居環境中,會很提氣。”

    王師傅臉上露出了笑容,捋著胡須,志得意滿地瞥了貝貝一眼。

    輪到貝貝了。她深吸一口氣,將《秋塘暮色》的繡架輕輕放到展示位上。當那幅以青灰色調為主、描繪著朦朧蘆葦和殘荷水波的繡品完全呈現在眾人面前時,前廳出現了一瞬間的寂靜。

    許多人臉上露出了困惑、甚至失望的神情。這……這就是她花了五天時間繡出來的東西?沒有鮮艷的花朵,沒有吉祥的寓意,只有一片暮色中的池塘,看起來灰撲撲的,甚至有些蕭索。

    王師傅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然而,齊嘯雲、陳老先生和甦女士,卻幾乎同時向前邁了一步,目光緊緊鎖在繡品上,神色變得異常專注。

    陳老先生甚至從懷中掏出了放大鏡,俯身細細觀察那片蘆葦和水波。“這……這蘆葦的用色!竟有如此多的變化!枯而不僵,亂中有序……這水波!妙啊!這光影是如何繡出來的?竟有流動之感!這已非刺繡,近乎寫意丹青了!”他越看越激動,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

    甦女士雙眼放光,她繞著繡架走了一圈,從不同角度觀看︰“不可思議!這種朦朧的、充滿情緒感的表達方式,太現代了!這色彩,這構圖,直接印在《摩登畫報》的封面上都毫不遜色!它講述的不是一個具體的物象,而是一種心境,一種時光流逝的美感。齊先生,這正是你想要的,‘新意’和‘深度’!”

    兩位評審截然不同的反應,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傳統的極致贊美,與現代的高度認可,在這幅《秋塘暮色》上竟然得到了統一?

    齊嘯雲沒有說話,他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那一片深邃的秋塘暮色中,仿佛被吸入其中。他從那細膩的針腳、微妙的色彩和流動的光影里,看到的不僅是一幅繡品,更看到了創作者敏感的心緒、獨特的觀察力和不屈的靈魂。這與他記憶中那個在街頭慌亂無助、卻又眼神清澈堅韌的女孩形象,慢慢重疊,變得更加立體,更加……引人探究。

    良久,他抬起頭,目光掃過神色各異的眾人,最後落在緊張得嘴唇都有些發白的貝貝臉上,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沉穩︰

    “王師傅的《秋菊圖》,技藝精湛,底蘊深厚,代表了傳統刺繡的最高水準,令人敬佩。”

    王師傅臉色稍霽。

    齊嘯雲話鋒一轉︰“然而,阿貝姑娘的《秋塘暮色》,于無聲處听驚雷。它以創新的針法和獨特的審美,捕捉並升華了‘秋意深淺’的意境,不僅展現了高超的技藝,更賦予了刺繡藝術新的生命力和情感表達。其藝術價值和與現代審美潮流的契合度,更勝一籌。”

    他轉向錢掌櫃和兩位評審︰“三位以為如何?”

    陳老先生撫掌贊嘆︰“齊先生所言極是!老夫今日算是開了眼界!刺繡一道,亦需與時俱進,阿貝姑娘此作,當屬神品!”

    甦女士也立即附和︰“我完全同意!這幅《秋塘暮色》的藝術表現力和時尚感,無可爭議!”

    勝負,已分。

    王師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幅《秋塘暮色》,又看看齊嘯雲和兩位評審,嘴唇哆嗦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無法接受,自己數十年的功力,竟然敗在這樣一幅“不成體統”的作品之下。他猛地一甩袖子,轉身推開人群,踉蹌著向後院走去,背影充滿了落寞與不甘。

    錢掌櫃雖然有些意外這個結果,但齊嘯雲和兩位權威的肯定,以及那五百件訂單的誘惑,讓他立刻滿臉堆笑地打圓場︰“齊先生和二位大家眼光獨到!阿貝確實天賦異稟!這也是我們彩華繡坊的榮耀!那訂單……”

    “合約稍後我的助理會送來。”齊嘯雲淡淡道,他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貝貝。

    貝貝站在原地,巨大的喜悅和放松如同潮水般涌來,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她贏了?她真的贏了?她不僅證明了自己,更為繡坊贏得了重要的機會!眼眶微微發熱,她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掉下來。

    人群漸漸散去,前廳只剩下齊嘯雲、他的隨從,以及還有些恍惚的貝貝。

    齊嘯雲走到她面前,看著她因熬夜而布滿血絲卻異常明亮的眼楮,低聲道︰“恭喜你,阿貝姑娘。你的繡品,當之無愧。”

    “多謝齊先生……還有,謝謝您的染料。”貝貝低聲道謝,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齊嘯雲微微一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我很期待你接下來的作品。另外……”他頓了頓,仿佛不經意地問道,“阿貝姑娘是甦州人?不知是甦州哪里?我有一位故人,也是甦州籍,許多年沒有音訊了。”

    貝貝心中微微一緊,抬起頭,對上他探究的目光。他為何突然問起這個?是隨口寒暄,還是……別有深意?她謹慎地回答︰“是甦州城外的莫家村,小地方,齊先生可能沒听過。”

    “莫家村……”齊嘯雲重復了一遍,目光似乎在她頸後掃了一眼,但貝貝低著頭,並未察覺。“確實不曾听聞。不過,阿貝姑娘的繡藝如此特別,想必家學淵源?”

    貝貝的心跳漏了一拍,養母莫沈氏的叮囑在耳邊回響——不要輕易對外人提及繡法來歷。她垂下眼瞼,掩飾住眼底的慌亂︰“是家母教導了一些基礎,主要還是自己胡亂琢磨的。”

    齊嘯雲將她那一瞬間的遲疑盡收眼底,不再追問,只是溫和道︰“原來如此。阿貝姑娘辛苦了,早些休息吧。”說完,他便帶著隨從離開了。

    貝貝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幾乎虛脫。喜悅、疲憊、以及齊嘯雲最後那幾句問話帶來的隱隱不安,交織在一起。

    她不知道的是,齊嘯雲在離開繡坊,坐上汽車後,對前排的助手低聲吩咐了一句︰“重點查一下甦州莫家村,莫老憨和莫沈氏夫婦,特別是……他們這個女兒莫貝貝的來歷,越詳細越好。另外,想辦法確認一下,她脖頸後面,是否有一塊胎記。”

    而貝貝回到自己那間狹小的宿舍,關上門,背靠著門板,終于忍不住讓喜悅的淚水滑落。她輕輕取出那半塊玉佩,在昏暗的光線下摩挲著。玉佩溫潤,似乎還殘留著方才緊張時刻的余溫。

    “爹,娘,我做到了……我很快就能攢夠錢,給爹請最好的大夫……”她喃喃自語。然而,齊嘯雲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楮,和他那句關于“家學淵源”的問話,卻像一粒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層層疑慮的漣漪。

    這場比試,她贏得了揚名的機會和至關重要的訂單,卻也仿佛無形中揭開了一道帷幕,讓她的身世之謎,與這位齊家少爺,產生了一絲危險的、卻無法回避的關聯。前方的路,似乎更加清晰,卻也更加迷霧重重。

    (第0046章 繡坊揚名(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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