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驢子感覺自己的喉嚨里像是塞了一大團燒過的棉花,干得發疼。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二楞子那壯碩的身板,此刻僵成了一尊不會呼吸的石雕。
    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盤旋。
    二十萬條槍,三百多號兄弟,一人發一條,還他媽剩下十九萬多條……
    這他娘的,是要干啥啊?
    魏向前則是兩腿發軟,要不是扶著桌子,他能直接癱軟到地上去。
    他那顆自認為還算靈光的腦袋,此刻已經徹底成了一鍋無法思考的漿糊。
    他想不明白,這事兒已經超出了“倒爺”的範疇,這……這是要捅破天!
    門口的彪子,是唯一一個還處在亢奮狀態的人。
    他那雙小眼楮里,閃動著野狼盯上獵物時的綠光,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
    二十萬支AK!
    這個數字,在他那簡單的腦回路里,直接轉換成了一副波瀾壯闊的畫面。
    漫山遍野的兄弟,人手一把 亮的AK,槍口一致對外。
    那場面,光是想想,就讓他渾身的血都燒開了!
    “二叔!尿性!”
    彪子一個沒忍住,扯著嗓子就吼了出來,聲音震得窗戶玻璃嗡嗡作響,也打破了辦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這一嗓子,也把三驢子他們給吼回了神。
    三驢子打了個激靈,也顧不上什麼恐懼了,他三步並作兩步沖到李山河跟前,一張臉皺成了苦瓜。
    “二哥!二哥你冷靜點!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他聲音都在打顫。
    “二十萬條槍啊!這玩意兒咱往哪兒嘎達放啊?”
    這個問題,像一盆臘月里的冰水,瞬間澆在了彪子那顆火熱的腦袋上,也問出了所有人心底里最深的恐懼。
    是啊,往哪兒放?
    這可不是幾箱罐頭,幾車皮的確良布。
    這是二十萬支能隨時收割人命的槍!
    三驢子急得直跺腳,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聲在嘶吼︰“二哥,這玩意兒,國內肯定是進不來了!別說二十萬條,就是二十條,讓大蓋帽知道了,咱都得吃槍子兒!”
    “咱要是真把這些玩意兒都整回來,我跟你說,周主任那邊,估計都保不住咱!”
    “他都得親自帶隊,拿巴祖卡來轟咱們!到時候,咱吃花生米都算是優待了!”
    三驢子這話一點都不夸張。
    他們之前倒騰的那點軍火,都是通過周主任的手,左手進右手出,直接就送進了部隊的倉庫,他們連摸都沒摸著。
    現在,要把二十萬支槍攥在自己手里?
    那不是找死,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不夠慘!
    李山河看著三驢子那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他只是靜靜地听著,沒有反駁,也沒有安撫。
    他當然知道三驢子說的是對的。
    這批貨,就是個超級炸藥桶。
    在國內,任何一個地方,只要露一點風聲,他李山河連帶著這幫兄弟,就得從地球上被徹底抹除。
    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讓這批貨在國內落地。
    他緩緩地轉過身,走向辦公室牆邊。
    那面牆上,掛著一張巨大的世界地圖。
    那是魏向前特意托人從京城買回來的,說是做外貿生意,要有國際視野。
    此刻,這張平日里只是裝飾品的地圖,卻成了整個辦公室的絕對焦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隨著李山河的腳步,落在那張花花綠綠的地圖上。
    李山河站在地圖前,沉默不語。
    他身上那股因為決定吃下這批軍火而爆起的殺伐之氣,慢慢沉澱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人看不懂的深邃。
    他緩緩抬起手。
    那根剛才還點著三驢子的手指,此刻移向了地圖上那片代表著甦聯的廣袤紅色區域。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彪子和範老五更是伸長了脖子,眼珠子瞪得溜圓,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李山河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
    他的指尖,掠過西伯利亞的冰原,掠過烏拉爾山脈,然後,在地圖的左側,歐洲的東部,一片不算起眼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修長的手指,就那麼輕輕地,點在了那片區域上。
    “這兒。”
    他吐出一個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竭力想看清地圖上的小字。
    三驢子離得最近,他眯著眼楮,一個字一個字地辨認著那幾個陌生的漢字。
    “烏…克…蘭?”
    他念了出來,聲音里充滿了茫然和困惑。
    烏克蘭?
    這是個啥地方?听著像是甦聯的一部分,可又不像。
    就在眾人還沒從“烏克蘭”這個陌生的地名中反應過來的時候,李山河的手指,動了。
    他的手指,離開了甦聯的版圖,一路向下,穿過中東,直接插進了那片廣袤的、被稱作“黑暗大陸”的非洲。
    他的手指,在非洲中部一片混亂的區域里,再次停下。
    這一次,他點了兩個地方。
    “還有這兒,和這兒。”
    魏向前的眼尖,他扶了扶眼鏡,湊過去看。
    “剛果……盧旺達……”
    他念出這兩個名字,感覺自己的舌頭都在打結。
    非洲?
    二哥要把這些槍,弄到非洲去?
    這他媽的,也太遠了吧!
    那是個什麼地方?不都是光著屁股的黑人,在林子里鑽來鑽去嗎?他們要槍干什麼?打猴子嗎?
    所有人的腦子,都感覺不夠用了。
    李山河的思維,跳躍得太快,太遠了。
    他們還停留在“這批貨該藏在哈爾濱哪個倉庫”的層面上,李山河卻已經把目光投向了萬里之外的異國他鄉。
    這已經不是維度上的差距了。
    這是在地面上爬的螞蟻,和在雲層中俯瞰大地的雄鷹之間的差距。
    李山河沒有理會他們那一張張見了鬼的臉。
    他的手指,最後一次移動。
    這一次,他的手指,從遙遠的非洲,回到了亞洲。
    回到了中國的版圖旁邊。
    他的手指,在中國的西南邊陲,那片錯綜復雜的國境線之外,一個緊鄰著中國的小國家上,重重地點了一下。
    那一下,力道很重。
    指尖幾乎要把那張地圖摁出一個窟窿。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地收回手,轉過身,看著屋子里那幾個已經徹底石化的兄弟,臉上露出了一絲莫名的笑容。
    “現在,你們還覺得,沒地方放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