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心里頭正跟拜大神似的,把滿天神佛求了個遍,就听見樓梯口又傳來一陣腳步聲。
    這回的腳步聲,可跟剛才那小姑娘的完全不一樣。
    “咚……咚……咚……”
    每一下,都跟踩在人心里似的,沉重,有力,震得整個木頭樓梯都發出了“嘎吱嘎吱”的呻吟。
    屋里頭正享受著的幾個小子,也都被這動靜給吸引了,紛紛好奇地扭過頭去看。
    只見一個高大壯碩的身影,出現在了樓梯口。
    那身影,虎背熊腰,膀大腰圓,往那一站,跟座小山似的,直接就把樓梯口那點光亮給堵了個嚴嚴實實。
    來人也是穿著一身白大褂,但那白大褂穿在她身上,愣是給穿出了一種緊身衣的效果,把她那結實的肌肉輪廓,勾勒得一清二楚。
    李山河一看這人,差點沒當場笑噴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上次把彪子一頓“酷刑”直接給干暈過去的那個重量級選手——秀芬!
    只見秀芬手里也拎著個小木箱子,但那箱子在她手里,就跟個火柴盒似的。
    她走上樓,蒲扇大的巴掌在白大褂上擦了擦,然後用她那洪亮的大嗓門,中氣十足地喊了一嗓子︰
    “師傅,我來了!還有哪個大哥要按腳啊?”
    她這一嗓子,把屋里幾個正舒服得哼哼唧唧的小子,嚇得一哆嗦,差點沒從床上滾下來。
    角落里的彪子,在听到這個熟悉聲音的瞬間,整個人就跟被雷劈了似的,渾身上下的汗毛“唰”地一下就全立起來了。
    他猛地抬起頭,當看到那座“小山”正邁著沉穩的步伐走進來時,他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褪了個一干二淨,變得比牆皮都白。
    完了……
    彪子腦子里就剩下這兩個字了。
    他拜了半天神,結果把最大的那個煞星給盼來了!
    李山河在床上,已經憋不住了,整個人都開始一抽一抽的,肩膀抖得跟篩糠似的。
    他趕緊把臉轉向牆里,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就當場笑出聲來。
    範老五在旁邊,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雖然沒親眼見過秀芬的“手藝”,但听李山河和彪子提過啊。
    他看著秀芬那壯碩的身板,再瞅瞅角落里已經開始瑟瑟發抖的彪子,眼神里充滿了同情和……幸災樂禍。
    給李山河按腳的那個小姑娘,顯然是秀芬的師傅。
    她听到秀芬的聲音,抬起頭,沖著她招了招手。
    “秀芬,你來啦?快,這兒還有幾位大哥等著呢。”
    說著,她那縴細的手指,就在屋里頭劃拉了一圈,最後,不偏不倚地,正好就落在了角落里彪子的身上。
    “訥,就從那位大哥開始吧。”小姑娘笑吟吟地說道,“就是上回你按過的那個,說你手勁兒還不太夠,不太吃勁兒的那個大哥。”
    小姑娘這話是好心,她還記著上次彪子為了面子說的胡話,以為彪子就好這口,特意把自個兒手勁兒最大的徒弟給安排上了。
    可這話听在彪子耳朵里,那不亞于是一道催命符啊!
    “噗——”
    李山河實在是沒忍住,一口氣沒憋住,直接就笑了出來。
    彪子那張臉,瞬間就從慘白變成了醬紫色。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現在恨不得穿越回去,把上次那個吹牛逼的自己,活活給掐死!
    讓你嘴硬!讓你裝逼!這下好了吧?報應來了吧!
    秀芬順著師傅手指的方向一看,也認出了彪子。她那張憨厚樸實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
    “哦!是他啊!”
    她一拍大腿,邁開大步,就朝著角落里的彪子,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那“咚咚咚”的腳步聲,在彪子听來,就跟地府的勾魂使者,正在一步步地向他逼近。
    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座“小山”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瞬間就籠罩了他的全身。
    跑!
    這是彪子腦子里唯一的念頭!
    眼瞅著秀芬離自個兒就剩下不到三步遠了,彪子也顧不上別的了,求生的本能讓他猛地從床上一挺,就想翻身下地開溜。
    可他這邊剛一動,秀芬那蒲扇大的巴掌,就已經“啪”的一聲,按在了他的後背上。
    那感覺,就跟讓一堵牆給拍住了似的。
    “哎,大哥,你別動啊!”秀芬那憨厚又帶著點關切的聲音,在彪子的頭頂響起,“你這剛泡完澡,這要是受風了,可不得了!”
    彪子被她那一只手按著,感覺自個兒身上跟壓了千斤重擔似的,別說翻身了,就是喘氣都費勁。
    他那點掙扎,在秀芬面前,就跟小雞仔撲騰翅膀似的,一點用都沒有。
    秀芬看他老實了,這才滿意地笑了笑,然後轉過頭,對著她師傅,也就是給李山河按腳的那個小姑娘,大聲地糾正道︰
    “師傅,這你就說錯了!”
    她這一嗓子,又把所有人的目光都給吸引了過去。
    小姑娘也愣了一下,停下手里的活兒,好奇地問道︰“我說錯啥了?”
    秀芬一挺胸膛,臉上帶著點自豪,指了指身底下跟條死魚似的彪子,朗聲說道︰“這大哥,可吃勁兒了!上回啊,剛開始的時候,他是喊了兩嗓子,我尋思著,可能是穴位堵得太厲害了,剛一疏通,是有點疼,這都正常。”
    她一邊說,一邊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好像是個經驗豐富的老中醫。
    “後來你猜咋地?”秀芬的語氣里充滿了贊許,“後來這位大哥,那真是一聲都沒再吭過!我那手勁兒,使得越來越大,他愣是咬著牙一聲沒吱!那家伙,真爺們兒!我瞅著,比咱林場那些扛木頭的都能忍!”
    秀芬這番話,說得是真心實意。
    在她樸素的認知里,按摩就是這樣,疼說明有毛病,喊說明不爺們兒,能忍住不吭聲的,那就是真漢子,值得尊敬!
    可她這番發自肺腑的夸獎,落在別人耳朵里,那味道可就全變了。
    “噗哈哈哈……”
    李山河這回是真繃不住了,他把臉埋在枕頭里,笑得渾身都在發抖,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了,什麼叫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那是能忍嗎?那是他娘的直接疼暈過去了啊!
    範老五也是嘴角一抽一抽的,他看著彪子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心里頭那叫一個感慨。
    老話咋說的來著?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
    彪子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今天算是遇上克星了。
    石頭和孫胖子他們幾個,這會兒也咂摸出點味兒來了。
    他們看看跟小山似的秀芬,再看看躲得跟小雞仔似的彪子,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憋得臉都紅了。
    彪子听著秀芬在那兒“表揚”自己,心里頭那叫一個悲憤。
    我爺們兒?我爺們兒個屁!老子那是疼得沒知覺了!
    他想反駁,想解釋,可讓秀芬那只大手按著,他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從嗓子眼兒里發出幾聲“  ”的、跟漏風了似的動靜。
    他拼命地用眼神給李山河求救,那眼神里充滿了絕望、哀求、還有一絲絲的控訴。
    二叔!救我!你大佷兒要交代在這兒了!
    李山河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他強忍著笑,從枕頭里抬起頭,沖著彪子這邊,比劃了一個大拇指,嘴型無聲地說了兩個字︰
    “挺住!”
    彪子一看,兩眼一翻,差點沒當場就氣暈過去。
    這他娘的是親二叔嗎?這他娘的是想看我死啊!
    秀芬壓根沒注意到這叔佷倆的“眉目傳情”,她還在為自己找到了一個“知音”而感到高興。她搬過旁邊的小馬扎,一屁股坐了下來,那小馬扎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大哥,你放心!”秀芬拍了拍彪子的肩膀,那力道,拍得彪子感覺自個兒的五髒六腑都跟著顫了三顫,“今天,老妹兒肯定把你伺候得明明白白的!保證讓你比上次還得勁兒!”
    說完,她那雙布滿了老繭的大手,就朝著彪子那只無處可逃的腳,抓了過去。
    彪子只感覺自己的腳脖子,像是被一把大號的老虎鉗給夾住了,一股涼氣,順著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