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常太太歇了好一陣,才總算又聚起點力氣。
她那雙渾濁的眼楮重新聚焦在李山河臉上,緩緩開口。
“這第二件呢……就是你大佷兒彪子……之前答應老婆子的事兒。”
李山河心里一動,他知道老太太說的是上次托付後事,讓自個兒和彪子送她上山的事兒。
他連忙坐直了身子,整個人的精神都繃緊了,神情更加專注。
“常奶,您說,我們都記著呢。”
老常太太微微點了點頭,那干枯的眼皮耷拉著,似乎對他的態度很滿意。
她的聲音依舊微弱,但吐字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小石子,輕輕敲在李山河的心上。
“我走之後……這頭兩天,你們不用過來。”
“家里頭有我這些兒孫忙活,用不著你們外人插手。你們該干啥干啥,不用惦記。”
李山河點點頭,這倒是在情理之中。
頭七里頭,前兩天主要是家里人守靈,外人一般是第三天才開始大規模吊唁。
“第三天的時候……”
老常太太說到這里,頓了一下,那雙渾濁的眼楮里,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
“那天,你帶著彪子,再找幾個信得過的、膽子大的後生,上山……去給我拾掇地方。”
“拾掇地方”,擱東北的土話里,就是去墳地挖墓坑的意思。
李山河心里一沉。
這事兒他應過,自然不會反悔。
“常奶,您放心,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到時候我親自帶人去,保證給您老人家選個風水寶地,拾掇得利利索索。”
他沉聲保證道,聲音里透著一股子辦事的利落勁兒。
“地方……不用你們選。”
老常太太卻搖了搖頭。
“我那口子埋在哪兒,我就埋在他旁邊。地方早就定好了。”
她喘了口氣,話鋒突然一轉,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甚至帶上了一絲說不清的詭異。
“山河,你記住了。那天上山,你們就只管干活。挖坑,清穴,把里頭弄利索了就完事兒。”
“到時候……”
她湊近了一些,聲音壓得更低,像是在說什麼天大的秘密。
“你們可能會……听見點啥,或者……看見點啥……”
听見點啥?看見點啥?
李山河的眉毛猛地一跳,一股涼氣毫無征兆地順著他的脊梁骨,徑直竄上了後腦勺。
他扭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彪子。
彪子顯然也听見了這話,那張憨厚的臉上,滿是愕然和不解,一雙小眼楮瞪得溜圓,嘴巴微微張著,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樣子。
老太太這話是啥意思?
墳地里能听見啥?除了風聲和烏鴉叫,還能有啥?
能看見啥?除了荒草和墳包,還能有啥?
李山河的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從村里老人講的鬼故事到民間流傳的詭異傳說,一時間,他竟感覺脖子後面涼颼颼的。
他可是重生回來的人,連出馬仙這種事都親眼見識過了,對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他現在是寧可信其有,不敢信其無。
“常奶,您這話……”
“你別問。”
老常太太沒等他問完,就直接打斷了他。
她的眼神變得異常銳利,那一點昏黃的瞳光,仿佛能看穿人心。
“記住我的話,不管听見了啥動靜,哪怕是听見有人喊你們的名字,也別答應,更別回頭。”
“不管看見了啥影子,哪怕是看著像你們認識的人,也別搭理,就當沒看見。”
“你們的差事,就是挖坑。安安心心地,把老婆子我那塊地方給拾掇好,然後就下山。其他的,一概不用管,也輪不著你們管。”
她這番話說得又急又重,每一個字都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屋子里其他人听得是雲里霧里,完全不明白老太太在說什麼胡話,只當是人老了,臨走前開始說胡話了。
但李山河和彪子卻听得是心頭劇震,後背上瞬間就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這他娘的,也太邪乎了!
听這意思,到時候墳地里,怕是要有不干淨的東西出來搗亂啊!
李山河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他看著老太太那張嚴肅到極點的臉,知道她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他沒再追問任何細節。
他有一種直覺,這種事,問了老太太也不會說。
知道的越少,可能就越安全。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里的那點驚悸和寒意強行壓了下去。
他李山河,是死過一次的人,連閻王爺都敢掰腕子,還會怕幾個孤魂野鬼?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沉穩而有力,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常奶,您放心。”
“這事兒,我記下了。到時候,我們保證就干我們的活,其他的,一概不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