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這就……完事了?”彪子扛著槍,從一棵大樹後頭探出半拉身子,銅鈴大的眼珠子瞪得溜圓,瞅瞅這頭,又瞅瞅那頭,臉上還帶著一股子沒打過癮的凶悍和不敢置信。
李山河從雪地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沫子,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嘴里噴出的白氣像兩條龍。
他沒搭理彪子,而是端著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著那頭人熊走過去。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是這種成了精的畜生。
他走到跟前,用冰冷的槍管子,在那人熊巨大的眼皮上捅了捅。
沒反應。
又狠狠地踹了一腳那如同小山包似的肚子。
還是沒反應。
“行了,這回是徹底死透了。”李山河這才松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垮了下來,一股子深入骨髓的疲憊感潮水似的涌了上來。
李寶財和李寶田倆老爺子也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一人手里端著一桿老獵槍,槍口還冒著縷縷青煙。
“好家伙,”李寶財走上前,用腳尖踢了踢人熊那碩大的熊掌,嘖嘖稱奇,“這畜生,怕是得有千把斤重,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大的玩意兒。”
李寶田老爺子則更關心實際問題,他抬頭瞅了瞅天色,眉頭擰成了個疙瘩。“天都黑透了,咋整?這地方血腥氣太重,待久了非得把林子里的狼崽子全招來不可。”
此時,太陽早就沒了影,山林被一片深沉的青藍色籠罩,只有西邊的天際還殘留著一抹不甘心的暗紅色。月亮倒是早早地掛了上來,清冷的月光透過光禿禿的樹杈子,在雪地上灑下斑駁的陸離光影。
李山河也瞅了瞅天,又看了看地上這兩坨巨大的“戰利品”,心里快速地盤算著。
就地處理?不行,太危險,家伙事兒也不全。
找地方過夜?更不行,拉著這一爬犁的金貴古董,還有這兩頭死沉的熊,睡都睡不踏實。
“爺,二爺,”李山河開口了,聲音帶著一絲激戰後的沙啞,“我看今兒個這月光賊亮堂,雪地里跟白天也差不離。咱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連夜往家趕!”
“摸黑走?”李寶田有些遲疑,“這山路可不好走,尤其是還拖著這麼些個玩意兒。”
“二太爺,沒事兒!”彪子把胸脯拍得“ ”響,
“俺有的是力氣!再說了,這倆大家伙往爬犁後頭一拴,拖在雪地上,正好能把咱們的腳印子給抹了,干淨!”
李山河點了點頭,“彪子說的對,這是最好的法子。連夜趕回去,到家也就後半夜,神不知鬼不覺的,正好給咱這趟進山打掩護。不然明天天亮了,拖著這兩頭熊招搖過市,指不定惹出啥閑話來。”
李寶財一錘定音︰“就這麼定了!山河說的在理!麻溜兒的,干活!”
四個人說干就干。找來幾根粗壯的備用繩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人熊和黑瞎子分別捆結實了。
然後把繩子另一頭系在“豪華版”爬犁的尾部。
“起!”李山河暴喝一聲。
四條漢子,憋紅了臉,胳膊上青筋虯結,使出了吃奶的勁兒。
那沉重無比的爬犁,在雪地上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嘎吱”聲,終于緩緩動了起來。
歸途,比想象中還要艱難。
爬犁上裝著價值連城的古董,後面還拖著兩座肉山,整個隊伍的重量怕是得有好幾千斤。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每挪動一步,四個人都得拼盡全力。
汗水很快就濕透了棉襖的內襯,冷風一吹,後背拔涼拔涼的。
可沒人叫苦。
李寶財和李寶田倆老爺子,把壓箱底的勁兒都使了出來,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愣是沒吭一聲。
彪子更是把蠻力發揮到了極致,喉嚨里不時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成了隊伍里的主引擎。
李山河在最前面,一邊拉著爬犁,一邊還要負責辨認方向,警惕著四周可能出現的危險。
借著皎潔的月光,一行人就像是雪地里沉默的工蟻,拖拽著沉重的收獲,堅定地朝著家的方向挪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也不知翻過了幾道山梁,趟過了幾片林子。
當熟悉的村莊輪廓終于出現在遠處的月光下時,四個人幾乎同時松了勁兒,要不是還記掛著爬犁上的寶貝,怕是當場就得癱在雪地里。
離家越近,越要小心。
幾人村邊的林子悄悄摸了過去,直奔李山河家。
“汪!汪汪!”
還沒到院門口,院里的幾條獵犬就先叫了起來,聲音洪亮,劃破了深夜的寂靜。
自從李山河他們進山,王淑芬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這幾天更是眼皮子直跳,心里七上八下的。
狗叫聲一起,她“蹭”地一下就從炕上坐了起來,心髒“怦怦”狂跳。
她剛要伸手去推旁邊的李衛東,卻發現身邊早就空了。
只見李衛東不知啥時候已經一個骨碌爬了起來,連棉襖都來不及穿,光著膀子,手里已經把五六半給抱在了懷里,動作快得像一頭被驚醒的豹子。
“別出聲,也別出門!”李衛東壓低了聲音,回頭安撫了王淑芬一句。
他耳朵貼在門上听了听,外面的狗叫聲里,似乎夾雜著一絲熟悉的嗚咽。
他心里一動,飛快地套上棉襖,端著槍,悄無聲息地拉開了房門。
院門口,借著從屋里透出的微光,幾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兒。
是二河他們回來了!
李衛東懸著的一顆心“咚”地一下落回了肚子里,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間沖散了所有的緊張和擔憂。
“兔崽子,還知道回來!”他笑罵了一句,快步上前,拉開了院門的大門閂。
“爹。”李山河喊了一聲,聲音里滿是疲憊。
“先進來再說!”李衛東把幾人迎了進來,反手就把大門給插上了。
他的目光落在幾人身後的爬犁上,先是看到了那堆被棉被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心里還納悶,這是拉了啥。可當他的視線越過爬犁,看到後面雪地上拖著的那兩個巨大無比的黑影時,整個人瞬間就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楮,走上前去。
月光下,一頭比小牛犢子還壯的黑瞎子,和另一頭……那他娘的是啥玩意兒?大得跟個小卡車似的!
李衛東震驚地張大了嘴巴,半天沒合攏。他走上前,下意識地抬腳在那人熊的尸體上狠狠踹了一腳。
那堅實而溫熱的觸感,順著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我操!”李衛東爆了句粗口,眼楮瞪得跟銅鈴一樣。
“好家伙,還是耶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