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李山河又喊了一聲。
李山峰一只腳都跨出門檻了,不耐煩地扭回頭︰“又咋啦二哥?”
李山河指了指他懷里還在鼓動的棉襖前襟,又指了指灶坑里尚未完全熄滅的暗紅炭火,正色叮囑道︰
“記住嘍!玩啥都行!就是不許玩火!听見沒?要是敢帶著你那幫小崽子去點草垛子烤鳥,老子把你屁股揍開花!”
“知道啦——!”李山峰拖著長音應了一聲,頭也沒回,像只撒歡的兔子,兜著他那“承諾的份量”,一溜煙地沖出了院門,身影很快消失在屯子覆雪的土路上。
只留下灶房里彌漫的淡淡燎毛味、肉香味,以及李山河站在門口,望著李山峰消失方向那抹無奈又帶著點縱容的笑意。
這小子,混是混了點,但這份“說到做到”的軸勁兒和“江湖義氣”,倒還真隨了老李家的根兒。
李山峰走的倒是痛快,留下了李山霞坐在小馬扎上跟李山河大眼瞪小眼。
“二䱇,沒吃夠。”李山霞含著手指頭,小臉上滿是黑灰,瞅著李山河眼巴巴的說道。
李山河莞爾一笑,伸手在李山霞的腦袋上揉了揉,“沒吃夠,等著,我這就就叫你嫂子揍飯。”
李山霞眼楮亮晶晶的,興奮的說道︰“嗯嗯!讓白蓮嫂子做,白蓮嫂子做飯好吃。”
這小妮子,小腦袋瓜里天天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嘴還養叼了。
“行,就讓你白蓮嫂子做。”
“等著奧,我這就叫人去。”
幾個老娘們並沒在家,估計是串門去了,去哪都不用想,要麼就是去田老登家了,要麼就是去彪子家了。
這屯里除了這兩個地方也沒有別的地方能去了。
也不是,還有個小賣店,一入冬,小賣店的牌桌就給支起來了,王淑芬和李衛東沒事兒的時候就去摸兩把,閑著也是閑著,冬天不玩兒嘎哈?
李山河剛準備出門,突然意識到好像很久都沒去田老登家了,空著手去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在李山霞詫異的目光中,李山河找了個尿素袋子,往里面抓了好幾把家雀,用麻袋線往袋口一系,在把尿素袋子往後背一甩,齊活兒!
隨即好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對著山霞說道︰“老妹兒,我出去找你嫂子去,你先回家找咱爺奶去,我一會就回來。”
李山霞乖巧的點了點頭,邁著小短腿 的就跑出了門。
看著李山霞小小的背影,李山河啞然失笑,這麼可愛的小棉襖,怎麼到了李衛東身上就成了鐵處女(刑具)了呢?
希望以後自己的小棉襖不漏風吧。
背上袋子,又從西屋炕櫃拿了兩瓶台子,兩條煙,一步三晃悠的就往老丈人家走。
剛到田老登家門口,張寶寶就迫不及待地推開門沖了過來。
一雙大眼楮水汪汪的看著李山河,準確的說,是看著李山河身後的袋子。
“當家的,你背的啥好吃的啊?”
李山河嘿嘿一笑,“你猜啊!”
張寶寶黛眉微蹙,氣鼓鼓的說道︰“當家的,你咋跟個小孩兒似的呢,你猜我猜不猜?”
李山河伸出食指在其額頭輕輕點了一下,“好家伙,反了你了,趕緊進屋,棉襖都不穿一件,也不怕著涼了。”
張寶寶嘿嘿一笑,拽著李山河的手就往屋里走。
還沒到門口呢,田老登就叼著個煙袋走了出來,上下打量李山河一眼,陰陽怪氣的說道︰“哎呦,這誰啊,我咋看著這眼熟呢,寶寶你認識嗎?”
李山河一頭黑線,這老小子,是怪自己老長時間不來了。
關鍵是人家說的也沒毛病,一個村東頭,一個村西頭,恨不得剛踩上腳蹬子就到的距離,李山河這長時間不來屬實是有點說不過去了。
李山河自知自己沒禮,拍拍張寶寶的屁股,示意她先進屋。
隨即臉上掛上了玩味的笑容,晃了晃手中拎著的台子和煙,漫不經心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誰啊,我就知道我天本來尋思孝敬孝敬我老丈人的,可能是我走錯了吧。”
看著李山河手中的台子和煙,又看了看李山河後背背著的大尿素袋子。
田老登臉色好似天氣預報似的,一會晴轉多雲,一會多雲轉晴。
最後還是掛上了和藹的笑容,親切的接過了李山河手中的台子,熱絡地摟住了李山河的脖子。
“姑爺兒,瞧你這話說的,我歲數大了眼楮花了,這不是沒看清嗎,我可是你最最最最親的老丈人啊!”
李山河斜睨了田老登一眼,笑盈盈的說道︰“爹,這回沒看錯?”
田老登用力的拍了拍胸脯,“沒看錯,那能看錯嗎,姑爺,趕緊進屋暖和暖和,再給你凍壞了我多心疼啊。”
看著老登臉上的笑容,李山河一陣惡寒,他是終于見識到什麼叫屬狗臉的了。
“老頭子,你拉著二河擱門口嘎哈呢,看你半天了,趕緊領著進屋上炕暖和暖和,在給凍壞了。”
田老登撇撇嘴,就這小子身上的熊皮大衣,我凍硬了這小子還得鼻尖冒汗呢。
心里是這麼想的,但是根本不敢說出來啊,開玩笑,真要說出來了,今天晚上雖然不至于擱柴火垛睡,但是想回東屋睡是費勁了。
縱使心里萬般不情願,也只能假笑的回復道,“知道了老伴兒。”
看著李山河嘴角的壞笑,田老漢簡直就是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的瞪了李山河一眼,我都這大歲數了,你就不能讓讓我嗎?
松開了搭在李山河脖子上的手,頭也不回轉身就朝屋里走。
剛邁開腿,好似想到了什麼,轉身從李山河手中搶過了剩余的兩條煙。
而後吹著口哨大步朝著屋里走,留下了一臉懵逼的李山河。
自家這老丈人,多多少少有點川渝血統,換別地方,沒有這麼好的變臉手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