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
    武有年把從隊里借來的六十斤米、六十斤紅薯,還有他從家里找出來的一盞煤油燈和半盒火柴都帶上。
    舉著火把把葉箐芸母子五個送回家。
    葉箐芸母子五人後知後覺,七嶺村沒通電!
    神經大條的傅敏都開始意識到七嶺村可能很貧困了,緊挨著媽媽,心里惴惴不安。
    武有年教葉箐芸怎麼點煤油燈。
    “這個閥門你別一下子開到頭,也別關太緊,就卡在中間這,火光不大不小剛剛好。”
    “屋頂都是草,點燈一定要注意,別燒了房子。”
    看著白生生的母子五人,武有年不放心啊。
    他跑回家拿錘子釘子,幫忙在牆上釘了兩個鉤子,掛好煤油燈。
    “二妹你抓緊時間把家里安排好,後天一早就得跟著隊員們一起上工了。”武有年提醒道。
    至于糧食,隊里借的這點肯定不夠母子五個吃到夏收,剩下的得葉箐芸自己想辦法。
    傅家的情況武有年並不清楚,只知道二妹夫是個當兵的。
    可今天一天都沒听見葉箐芸提起過傅臨川這個丈夫,也沒听到孩子們提起。
    于是武有年把二妹叫到門外,單獨詢問是不是有什麼情況。
    葉箐芸眼神平靜的說︰“傅臨川犧牲了。”
    因為尸體沒找到,所以定不了烈士,也沒有給原主發放撫恤金。
    正因為如此,婆婆才把她們這幾個吃白飯的趕出家門。
    “什麼?怎麼會這樣!”武有年大驚。
    葉箐芸低頭沉默,一副不敢回憶的樣子。
    怕引她傷心,武有年頓時不敢多問,只好沉默的拍拍她肩膀。
    “以後有什麼事你就跟哥說。”
    再次拍拍葉箐芸肩膀,武有年心情復雜的離開了。
    葉箐芸看著他走遠,轉身進屋關上那扇老舊的木門。
    一抬頭,發現四個孩子坐在床上,一臉要哭不哭的可憐模樣。
    小土房不隔音,兩個大人的對話被孩子們听到了。
    葉箐芸從布包里拿出一張干淨的帕子,走到水缸前,盛出一盆涼水,浸透帕子,擰干,把四張髒兮兮的小花臉擦拭干淨。
    “我們會過得比以前更好的,相信我。”
    她語氣堅定而溫柔,帶著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此刻,傅敏相信,就算天塌下來也有媽媽頂著。
    四個孩子依偎在葉箐芸身邊,安心睡去。
    葉箐芸熄滅煤油燈,在黑暗中打開了自己那個小小的隨身空間,清點自己目前的家底。
    原主是全職軍嫂,多年沒有工作,平常找點兼職,工資都用到日常開銷上了。
    好在已逝丈夫傅臨川工資比較高,在確認失蹤的通知傳來之前,部隊每個月都會寄七十塊錢給她。
    除去每個月固定給婆婆的二十元養老費和固定四十元用作日常開銷以外。
    原主每個月都會留十元錢當做固定存款。
    這麼多年積攢下來,除去某年給小叔子支援彩禮400元外,還剩余存款440元。
    這次從首都來到川寧縣,路上用掉了一些,手里還剩下400元整。
    原主有一本專門的票本,出發前她把所有油糧票都換成了全國通用票。
    共有糧票100市斤,油票5市斤,以及布票1匹,棉花票1斤,以及各種奶粉票、副食品票、紅糖票十幾張。
    總的加在一起,雖然不算富裕,但葉箐芸按照目前老百姓的生活情況計算,這些錢票也足夠她們母子五個渡過這兩年過渡期。
    為什麼是兩年?
    因為現在是1975年四月。
    距離恢復高考只剩下兩年半。
    距離市場開放還有三年。
    所以,只要她不大手大腳的花錢,等熬過這兩三年,憑她的本領,隨便干點什麼都能讓全家過上富裕的好日子。
    葉箐芸單獨把一百元拿出來,剩余的三百元不動。
    她想,一百元用到夏收絕對足夠。
    可第二天來到紅岩公社供銷社,葉箐芸才發現她家里什麼都缺,什麼都要買。
    蚊帳、暖壺、菜刀、油鹽醬醋茶,鍋碗瓢盆杯子牙刷肥皂被子這些通通都得買。
    得虧現在天氣熱,被子薄,不然厚棉被還得花更多錢。
    而且屋門前那塊不到兩百平的自留地她得種上菜,以後才有菜吃,眼下買菜都要錢。
    對了,今早她出門前,四個孩子眼巴巴的問她能不能買點肉回家。
    孩子們饞肉了。
    葉箐芸站在肉攤前咽了口口水,她這個三百多歲的孩子也饞。
    可惜票本里沒肉票。
    那怎麼辦?
    肉票緊缺,只能用別的票再加點錢找人換。
    買好肉,葉箐芸背著大包小包回到生產隊,做了頓豐盛飯菜犒勞自己和孩子。
    在美食的作用下,母子五人心理上的落差瞬間被撫平。
    回到鄉下的生活,和在城里也差不多嘛~
    結果睡前一算賬,除去用掉的票,一百元居然只剩下十八塊!
    葉箐芸不敢相信的看了看躺在自己身旁的小兒子,又看了看睡在床上的三個女兒。
    難怪說孩子是吞金獸,原來養孩子這麼費錢!
    想想也是,她今天買的生活用品全是五人份,而且這些帕子牙刷杯子什麼的還不能共用,不然非打架不可。
    “再這麼花下去,一年怕是都撐不住。”
    葉箐芸在心里告誡自己,手要緊起來。
    不能按照原來在城里的生活水平繼續過了。
    不過光節流也不行,還得開源。
    ......
    早上六點鐘,生產大隊的上工鈴敲響。
    葉箐芸五點半就起了,早已燒好一鍋熱水裝在暖瓶里,又蒸好五個紅薯用余火悶在灶上,囑咐老大記得給自己和弟弟妹妹泡半杯麥乳精。
    這幾天又趕路又搬家,未免水土不服,得給她們吃點好的補補身體。
    當然,葉箐芸也沒虧待自己的嘴,給自己泡了一杯麥乳精。
    一口奶一口紅薯,吃好喝好,干勁十足前往隊上集合點,開啟勞作的一天。
    葉箐芸從保管員那領到一只背簍和一只鐮刀。
    問清楚生產大隊附近的大概情況後,立馬朝河邊走去。
    隨行還有兩個剛來的年輕知青,十八九歲的樣子。
    估計沒比葉箐芸早來多少天,鐮刀都使不好。
    隊上養了三頭豬,一天要吃兩頓。
    上午十點半一頓,下午五點半一頓。
    剁豬草和煮豬潲水另有人負責,葉箐芸三人的任務就是提前把豬草打回來交給喂豬的人。
    葉箐芸早上割三背簍,下午割三背簍。
    中午也沒閑著,到處去找豬草,提前為下一天踩好點。
    兩個知青跟著她轉,累死累活也只是勉強早上一背簍,下午一背簍。
    背簍還裝不滿。
    因為裝太滿他們倆背不動!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兩個新來的小知青看著葉箐芸卷生卷死,心情相當復雜。
    既怕她不卷導致搶不過其他生產隊的人,又擔心自己會被她淘汰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