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放在心上，回到自己房間先仔細把錢數了一遍，然後就把新買來的布料平鋪在桌面上，按照喬鳳霞的尺寸畫好剪裁位置，準備今天晚上先剪好，明天就可以直接做。
這時林芸回來了，她平時都是把頭發利索扎起來，今天卻遮著半張臉進來，還特意低著頭。
甦易安注意到她的異常，皺眉問道︰“媽，你的臉怎麼了？”
林芸連忙捂了捂，勉強笑道︰“沒事，就是摔了一下。”
甦今樂也注意到了，蹙眉湊近了點︰“我看看。”
林芸側過身子，不想被看到，借口廚房的飯還沒有做好，便匆匆出去了。
可是等著一家人坐在那里吃飯的時候，饒是她頭發散著低著頭，其他幾個人還是看出來了不對勁。
一向溫和的宋衛華手有點抖，他抬起妻子的頭，眼中除了心疼還有怒火︰“誰動手打你了？”
甦今樂這才看清，媽媽臉上有個不明顯的巴掌印，雖然已經下去但還能看出來一些。
林芸捂住臉笑了笑︰“沒事沒事，今天給客人上菜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個盤子，把人燙到了，是我的錯，老板要發火也是應該的。打的又不疼，你們干什麼呀，趕緊吃飯。”
可是打人不打臉，要道歉要賠償就可以，怎麼能打人耳光！
甦今樂小臉氣得通紅︰“我去找他！”
林芸拉住她︰“不是說了沒事？老板也沒扣我工資，已經很好了，一點也不疼。”
甦今樂瞪大眼楮，氣道︰“不行，他要道歉！”
林芸無奈︰“人家是老板，現在找活多不容易呀，好幾個婦女都想擠兌走我，干這個工作呢！”
也不是人人都是正式工，沒工作想要補貼家用的婦女多的是，雖然一天只有一塊錢的工資，還有很多人嫉妒林芸呢，一上午就能掙一塊錢，一家人吃飯的干糧就夠了。
甦衛華的憤怒變成了對自己無能的痛恨，他一個大男人卻不能說出來不讓妻子去干的話，一個月三十塊錢是一家人的飯錢，也是兒子的醫藥費。
甦今樂沉默下來，她默默扒著飯，不知道在想什麼。
甦易安臉色沉著，他沒有說話，只看了一眼自己無力的腿，眼中情緒翻滾。
突然甦今樂把碗放下來，認真看向林芸︰“媽，不干了！你做鑰匙扣吧，我們一起做一起賣錢！”
她怎麼早沒有想起來，自己做鑰匙扣一個就能掙四毛錢，做上三個就比媽媽工資高了，為什麼還要去小餐館受這個氣！
林芸愣了下拒絕了，語重心長說道︰“樂樂，做生意太不穩定了，今天掙錢說不定明天就要賠錢，你自己打發時間還好，媽媽就算了。”
雖然甦今樂這幾天掙的錢確實讓人心驚，可林芸和宋衛華老實本分習慣了，始終覺著上班心里頭才安穩，他們這種平民老百姓哪里敢學人去做生意？
萬一只有這兩天掙錢，以後她再想找個長期的工作可就難了。
甦今樂不知道怎麼勸她。
甦易安卻先開了口︰“媽，不如你跟樂樂試一試，小餐館本身也是在做生意，你給他們幫忙倒不如給樂樂幫忙。”
甦今樂拼命點︰“我發工資！”
林芸被她逗樂，還是搖頭︰“不行。”
甦易安知道她擔心什麼︰“不用擔心我的醫藥費，昨天時序告訴我，組織上已經安排了工作，等穩定下來我也可以去上班，而且我這里還有些存款，足夠了。”
等這次任務結束後，他就準備去外地了，不能留在家里，讓一家人為他拖累。
林芸還猶豫，甦衛華也勸道︰“听孩子的吧。”
甦今樂連忙再接再厲，伸出一只手︰“一天可以掙五塊錢的工資！”
“這丫頭，也會給媽媽畫大餅了！”林芸被她逗樂，思索了一會在一家人殷切的眼神下，終于下了決心︰“那我明天去給老板說一下。”
甦今樂握住拳頭︰“我也要去，要讓他給你道歉！”
林芸搖搖頭︰“還是算了，工資還沒結清呢。”
她不覺著被打一巴掌算多大的事情，在小飯館干活這些日子，挨罵都是家常便飯了，自己掙人家的錢，受氣也是應該，她沒有骨氣去吵去鬧。
急需用錢的時候，骨氣和自尊一分錢都不值。
一大早甦今樂就踩縫紉機，連衣裙裁剪好，只做速度很快，等著早晨吃飯的時候她就做好晾到了外頭。
林芸準備去小飯館辭工了，甦今樂不放心還是撒嬌跟著去了︰“我還沒去外面的飯館呢，我就去看看。”
林芸知道女兒膽子小得很，又心疼她以前出門少，便應了下來，只是低聲囑咐了一句︰“一會你就在外面等著，我進去給老板說，不準亂跑知道嗎？”
甦今樂乖乖點頭，其實她是害怕媽媽再受氣，她膽子再小，也不許旁人欺負自己母親。
小飯館就在大學對面，林芸讓甦今樂在外面台階上等她，自己先進去了，甦今樂就偷偷跟在後面。
宋時序坐在對面牆頭上，大長腿屈著皺了下眉，今天也沒負重跑步……
小飯館後面是個院子，老板娘在後頭算賬，見林芸進來臉就沉了下來︰“昨天打碎的那個盤子從工資里頭扣，再罰款一塊錢！”
林芸急了︰“昨天不是說好不扣工資嗎？是那個人自己撞到我身上的！”
她的胳膊還燙傷了一大塊，昨天都沒敢告訴兒女，還是晚上甦衛華發現，紅著眼給她抹了藥。
老板娘翻了一個白眼︰“一盤炒好的土豆絲就這麼灑了不用錢的嗎？我只扣你一天工錢已經是看在你可憐的份上了，要是再計較就別干了，你不干多的是人想干！”
林芸深吸一口氣，屈辱地咬住唇︰“我今天就是來辭工的，但是工錢你不能扣！”
“你辭工？”老板娘好笑地撇撇嘴︰“怎麼，不怕你瘸腿兒子結巴閨女在家里餓死呀？不干就不干，這個月的工資至少要扣五塊錢。”
林芸憤怒地握住拳頭︰“憑什麼？”
老板娘冷笑一聲︰“就憑我是老板！你愛要不要，否則剩下的工資就全都別要了！林芸呀，昨天那一巴掌是不是沒把你打醒，不想想自己家什麼條件，還敢辭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