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沒人听到了。
阮知微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在病房里等著,然而等了一下午,也沒有等到沈宴舟。
窗外的天色逐漸變暗,將她的影子在牆壁上拉得細長。
那點可笑的期盼,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徹底消散。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適,掏出手機給季豫發了一條短信︰
【季老師,感謝您和裴主任的關心,醫生建議的方案,我目前可能無法接受,還是想先出院靜養,給您添麻煩了。】
信息發出去沒多久,季豫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他的聲音帶著顯而易見的關切︰“知微?你現在還在醫院嗎?你決定好了?如果需要幫助……”
“不用了,季老師,”阮知微打斷他,聲音盡量保持平穩,“真的謝謝您,我只是……想先出院。”
季豫在那頭沉默了幾秒,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固執,便應了下來︰“好,我現在就在醫院附近辦事,你等我一下,我過來幫你辦手續,順便送你回去。”
阮知微本想拒絕,但季豫已經掛了電話。
她看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心頭涌上一絲暖意,隨即又被更深的苦澀淹沒。
看,連一個普通同事都能給予的關懷,那個她曾視為全世界的男人,卻吝嗇至此。
季豫來得很快,效率極高地幫她辦好了出院手續。
他體貼地沒有多問,只是跟在阮知微後面安靜地走著。
“走吧,車停在外面。”季豫看著她過分蒼白的臉色,眉頭微蹙,“你真的決定好了?”
“嗯。”阮知微輕輕點頭,沒多說什麼。
她現在精神狀態很不好,原本白皙的皮膚加上病癥的原因顯得毫無血色,瘦弱的身體走兩步就有些搖搖欲墜,整個人好像快碎了。
季豫看著她這副樣子,心中五味雜陳,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費用方面你不用擔心,我可以拜托裴清源幫你申請個資金補助,而且我也可以先幫你墊上一部分錢。”
阮知微搖搖頭,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真的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這些天已經夠麻煩你了。”
季豫看出她的固執,但是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告訴她,如果有困難,他隨時可以幫忙。
兩人並肩走出住院部大樓。
晚間的風帶著涼意,阮知微下意識地攏了攏單薄的外套。
現在正是剛入冬的時候,晚上的風有些冷,阮知微來醫院的時候沒穿太厚的衣服,只能盡量蜷起身子。
季豫見狀,想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給她披上,手剛搭上紐扣,動作卻微微一頓,想到這樣的做法終歸是不太妥當,最終只是不著痕跡地側身,為她擋去了大部分的風。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就在醫院門口對面的臨時停車位上,停著一輛低調的黑色賓利。
沈宴舟坐在後座,指間夾著一支燃了半截的煙。
他還是不放心,處理完林蔓凝那邊的事情後,趕緊又讓何秘書把車開了回來。
一路上,他設想了所有可能,以阮知微的性格,她肯定會和他大吵一架。
他甚至想好了到時候該怎麼跟她解釋,涉及程野,他不得不上心。
可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季豫陪著她走出來,看到季豫那自然而然的、帶著保護意味的姿態,看到阮知微對著那個男人露出他許久未曾見過的、帶著依賴意味的虛弱笑容……
一股無名火猛地竄上心頭,燒得他五髒六腑都疼。
捏著煙的手指用力到骨節泛白。
“總裁,要不要把夫人接到車上……?”何秘書試探地開口。
沈宴舟煩躁地吸了口煙,彈了彈煙灰,冷笑出聲︰“我看她根本不缺護花使者。”
“開車。”他猛地將煙蒂摁滅在煙灰缸里,聲音冷得像冰,對何秘書吩咐道。
可目光卻死死地盯著窗外那兩道身影,直到車子駛離,那畫面依舊刻在他腦海里。
車外。
“季總,就送到這里吧。”阮知微在醫院門口停下腳步,從季豫手中接過自己的包,語氣誠懇而疏離,“真的非常感謝你,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不麻煩你再繞路了。”
季豫看著她眼底的堅持,知道再堅持只會讓她更不自在,只好妥協︰“好,那你路上小心,到家給我發個信息。”
他頓了頓,補充道,“工作的事不用擔心,Lynn那邊我會幫你說明情況。”
“謝謝。”阮知微再次道謝,然後轉身,走向路邊,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季豫站在原地,看著出租車匯入車流,直到消失不見,才輕輕嘆了口氣。
阮知微靠在出租車冰涼的座椅上,疲憊地閉上眼。
她覺得很累,前所未有的累。
身體像被掏空,心里也一片荒蕪。
出租車在老舊的小區門口停下,阮知微付了錢,道了聲謝,推門下車。
晚風帶著初冬的凜冽,瞬間穿透了她單薄的外套,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她抱緊雙臂,低著頭快步走向那棟略顯斑駁的居民樓。
樓道里的聲控燈壞了有些時日了,一直沒人來修。
她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踩著台階,一步步往上走。
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響,走到四樓,她拿出鑰匙插入鎖孔。
“ 噠”一聲,門開了。
她還未伸手去摸牆上的開關,身體就猛地僵在原地,心髒在瞬間驟停,隨即瘋狂地跳動起來。
黑暗中,客廳那張破舊的單人沙發上,赫然坐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誰?
阮知微因為恐懼,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身體不知道還做出什麼反應而僵在原地。
借著窗外遠處路燈折射過來的微弱光線,她只能看到一個挺拔的輪廓,以及那輪廓散發出的冰冷氣息,幾乎要將這狹小空間凍結。
沈宴舟。
這一念頭瘋狂地冒了出來。
啪——
阮知微毫不猶豫地打開客廳的燈,燈光驟然亮起,她不可抑制地輕輕眯了下眼。
等到適應之後,再看向沙發上那人,她的心髒還是不可抑制地一痛。
果然是他,沈宴舟。
他怎麼會在這里?他怎麼進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