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融會貫通斬出的一劍直劈,並沒有對鬼魅夕造成傷害,她的身法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像日本伊賀流忍者的忍術一樣,神出鬼沒,難以捕捉。
到第十刀之後,我已經不需要李九雀腹語傳音來提示。
我如腳下生花,一個一個出人意料的閃躲騰挪,恰到好處,之前每出一刀就割一個喉嚨的鬼魅夕,狂轟濫炸了數十刀,竟是連我的衣襟都沒有沾到。
到了第十五刀,我一個後跳,身體猛然扭轉過來,再次猛的揮出手中重劍,朝著正前方劈出一劍!
這一劍,之前的一劍迅猛不足,但是靈巧有余,那把重劍仿若在我手上變得輕盈,直劈之余,我挽了個劍花,調整了好幾個角度,最後變成斜刺,帶著呼呼的破風聲。
鬼魅夕手中那把如死神鐮刀的蝴蝶匕首,竟然被我這一劍生生擊中,鏗鏘一聲,掉落在地。
我看不到鬼魅夕面具下的臉,但我敢肯定她面具下的那張臉蛋上,肯定花容失色,那雙如冬日寒潭般的眼楮,現在不知不覺的蒙上了一層驚慌,驚慌之上,同時還有一些興奮,這就是鬼魅夕,一個對手越強就越興奮越能激發內心的戰斗欲望和身體潛能的絕頂殺手。
第十六刀!
鬼魅夕竟然沒有隱入雨簾當中,她就那樣,像一只貼著地面飛行的大鳥,明晃晃的朝我沖過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招,讓我方寸大亂,雖然躲過了十五刀,也一劍擊落她的武器,但是我卻不認為我真的能打過鬼魅夕,作為殺手之窩大雪山的扛把子,鬼魅夕怎麼可能來來去去只有這幾招呢。短短片刻,鬼魅夕已經掠到眼前,她沒有用武器,她伸出一只手,毫無花哨的朝我的拍了過來。我根基淺薄,加上實戰經驗太少,只能靠著本能,咬牙抬劍劈了出去。
當鬼魅夕那只嬌小的手掌拍到跟前,我才突然變色。
原來,他這一掌只是虛晃一槍,真正的殺招是她藏在袖子里的一根火紅色匕首。
這鬼魅夕,竟然一紅一花,兩袖匕首!
他袖子里的這根匕首,尺寸很小,約莫兩指長一指寬,那根紅色匕首,如同一只悍然出土的毒蛇,正惡狠狠的盯著我,狂吐血腥味濃烈的蛇信子,我一急,不由連連後退七八步,可是鬼魅夕的速度更快,如影隨形,我根本無法拉開安全距離。
然後,那根即將插入我心窩的匕首,就那樣停住了。
被兩根青蔥手指給緊緊夾住,跟之前弓箭手們的一波箭雨一樣,生生停在我胸口處,再也不能寸進分毫,不僅僅是火紅匕首,就連鬼魅夕不甘心這一擊必殺被擋住,轉而又想改換攻擊路徑,可無論這個殺手之王驚駭的發現,無論她怎麼使勁,哪怕是用大雪山不外傳的暗勁絕學,整個身體,連匕首帶人,竟然皆不能動彈分毫。
是李九雀。
穿紅衣的李九雀,那張平平無奇的臉蛋,依舊是掛著玩世不恭的表情,笑眯眯的看著鬼魅夕。
徐青農很不甘,他對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一向自信滿滿,雖然才只是一個照面,但他知道該說什麼樣的話,眼前這個實力強得離譜的紅衣女子才不會生氣,徐青農試探著問道︰“前輩之前金口玉言,言明不會出手,現在卻突然發難……是不是有些……耍無賴的意思?”
之後,徐青農又說了一番話,既不動痕跡的將李九雀夸得真跟天上仙子一樣,又合情合理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大意是方才的比試,李白明顯已經落敗,若不是你老人家出手,李白就在這場公平的決斗中死了,死在那把火紅色匕首之下,現在前輩既然出手,我們自是莫敢有二話,但是一碼歸一碼,賭注這玩意兒還是要較真的,不如這般,你老人家帶李白走,我帶楊玉環走,如何?
徐青農不卑不亢,據理力爭,字里行間拐彎抹角都帶著李九雀耍無賴的意思。
哪知道,李九雀卻是笑眯眯說道︰“耍無賴?哈哈哈哈,徐家小子,你這麼聰明,難道沒有瞧出來,姐姐就是在耍無賴麼?而且是光明正大的耍無賴呀!”
徐青農一愣。
不似之前為了麻痹我時常的裝傻充愣,而是的確楞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樣一個名滿天下的道教女王,竟然如此的不要臉,背信棄約,蠻橫不講理,這跟青蓮鄉菜市場的那些悍婦完全沒有半點區別。
孔夫子常言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女人天生就佔了世上道理的一半,還是李九雀這種毫無底線偏偏實力強得離譜的女人,不講道理起來,簡直無人能敵,看著紅衣女子那張理所當然的臉蛋,徐青農頓時感覺到一陣陣的無力。
事情起起落落,進展到了這個份上,再在這里呆下去,也討不著啥好處了,徐青農轉個身帶著鬼魅夕就準備走。
哪知道,後面的李九雀吹了個口哨,活脫脫一個潑皮無賴,再次說道︰“女娃子可以帶走,但是俺老李家的媳婦你必須留下。”
徐青農轉過身,看了看懷中的楊玉環,英俊的臉蛋上又泛起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溫柔,看著看著,徐青農不由再一次痴了。
他是真的不舍得,如此大費周章,鋪了一層又一層的伏筆,終于如願以償的抱得朝思暮想的美人歸,可偏偏在最後關頭功敗垂成。
徐青農的理想是做一個絕世梟雄。
一個梟雄面對選擇,絕對不可能掙扎或者遲疑不決。
徐青農轉過身,露出一個招牌似的笑容,看得人如沐春風,他緩緩的朝我走過來,然後將玉環姐玉手牽起來,交到我的手上,鄭重其事的說道︰“道家也講究一個因果循環,該是誰的就是誰的,爭爭搶搶的都沒用,但是我徐青農卻不信天道不信蒼生不信鬼神,更不信因果,現在我敗了,玉環我暫時交給你,但是,我不會放棄,總有一天,我會回來並帶走她!”
我向徐青農伸出手,他也沒有絲毫遲疑,微笑著跟我握在一起,徐青農說︰“李白不愧是李白,光是這份胸襟,就值得當我徐青農的對手,哈哈哈,說來,我還真是期待咱們下一次的交鋒呢。”
我說道︰“我也是。”
實話講,我倒是越來越欣賞徐青農這個家伙了,一個真小人遠比一個偽君子來得讓人舒服,深謀遠慮,手段狠辣,殺伐果斷,雖然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但也不妨礙他的氣度無雙。
徐青農又對了肩膀上停著一只巨大仙鶴的李九雀說道︰“下一次我與李白的交鋒,姐姐應當不會出手吧?”
李九雀笑眯眯的點了點頭︰“不會啊,放心,姐姐從來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釘。”
徐青農差點沒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地上,你一口唾沫一口釘?之前是誰說好的晚輩之間的事她老人家絕對不會出手,是誰說咱就是光明正大的耍無賴?看著那張心安理得的臉蛋,徐青農瞬間覺得連說話的欲望都沒有了。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我身邊的玉環姐突然急道︰“公子,你不要玉環了嗎?”
徐青農身形一頓,艱難的動了動嘴唇說道︰“玉環,這場戰斗的最終結局是我輸了,李白確實是個偉大的對手,技不如人棋差一著也沒啥好怨天尤人的,放心,我會回來的,那一天,徐青農將帶你楊玉環回家!”
楊玉環楚楚可憐的哭了起來,聞者傷心听者流淚。
大雨,依舊在下,雨中徐青農轉過身,走到那慘死的數十個弓箭面前,從袖子里掏出大把大把的銀票,讓鬼魅夕交給死者家屬,再吩咐另外兩處埋伏起來的黑衣人將同伴的尸體帶下山去好好安葬,便頭也不回的沿著那條荊棘叢生的羊腸小道下了山。
我收回目光,卻發現楊玉環正充滿怨恨的盯著我。
那種眼神仿若跟我有殺父之仇一般,不共戴天。
朱九雀將那兩根青蔥手指擱在唇邊,吹了個口哨,那只巨大的白鶴便乖乖的匍匐到地上,我們坐了上去,本來是打算姑姑駕鶴我斷後,將玉環姐護在中間,可她卻不顧掉下去的危險,固執的坐到了最後面,一聲鶴唳,仙鶴亮翅,平穩的沖上的天空,山風呼嘯,我甚至能听到玉環姐平靜的呼吸,只是我跟她近在咫尺,卻如隔了茫茫天涯……
白鶴穿過了仿佛插在青蠻山之巔的低矮雲層,穿過了重重霧霾,穿過了叢林和小溪,曠野和稻田,這只通靈仙鶴穿過了很多東西,卻惟獨穿不過擋在我玉環姐之間的那一層障礙。
雨後初晴,一道彩虹遙遙的掛起在天邊。
望著那鮮艷奪目的七彩斑斕,我喃喃道︰“彩虹出來了,我跟玉環姐的未來在哪里?希望還在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