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君宜確實是回房間了,八年了,珍珠的房間和她記憶里沒什麼大變化。
    一個女孩子的房間八年沒有任何的變化,足以見得,這個女孩在家里是如何被忽視。
    她換了身衣服,又在角落里找到行李箱,撿了幾件衣服塞進去,然後拉上行李箱下樓。
    客廳里,多了一位銀發老人,其樂融融。
    “珍珠。”
    老人著急叫著,如果不是腿腳不便,怕是已經要站起來。
    “你拉著行李箱去哪里?”
    周博先走過來,看著萬珍珠手里的行李箱,“珍珠,你這是干什麼?”
    萬君宜淡淡地笑︰“離開這里。”
    不是去哪里,而是離開。
    周博皺眉︰“大晚上的,你這是做什麼?”
    他臉上嚴肅著,“你還在因為君宜的事生氣?珍珠,亦安不是故意的,況且他也去墓園給君宜磕頭道歉了,別耍小性子。”
    萬君宜神色格外的寡淡,她抬眸靜靜看著周博。
    她和周博雖然是家族聯姻,兩個人本身沒有什麼感情,但周博人長得俊朗又溫柔,她也是動過心的。
    如今看來,那點動心真是喂了狗了。
    她微微側身,看了眼沙發上的徐沉舟,再將目光移向不遠處的王亞茹。
    王亞茹有不好的預感,卻不動聲色,做出寬容大度的模樣來
    “是因為在車上的時候,我因為你嚇唬亦安的事說你了嗎?”
    周博本就嚴肅的神情有些不可置信,“你在車上又嚇唬亦安了?”
    這一刻,他的眼里都是失望。
    王亞茹趕緊挽住周博的胳膊,“好了,你別怪珍珠了,她只是念著姐姐的恩情,才會恐嚇弟弟的,說來說去,都是亦安的不是。”
    她頓了頓,眼眶微微泛紅,“也是我這個做母親的錯,沒教好孩子,是我不配當一個好母親。”
    周博立刻柔聲安撫著妻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若不是個好母親,亦鎮怎麼會那樣優秀。”
    他轉過來半張臉來,氣勢格外的強硬,“亞茹是因為心疼亦安才會說你兩句,珍珠,你太過分了。”
    萬君宜側過臉,唇邊抿出淺淺的笑意來,涼涼的嘲諷散在空氣里。
    周博護著妻子,“你念著君宜的好我可以理解,但她畢竟已經死了八年了,你為了一個死人斤斤計較,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這幾乎是八年來,周博對萬珍珠說的最重的話了。
    王亞茹扯了紙巾摁在眼角,“別說了。”
    周青素坐在徐沉舟的旁邊,趕緊添油加醋道︰“沉舟,你可不知道她在車上對亦安說的那些話,我听著都覺得  人,亦安當時嚇得臉都白了。”
    徐沉舟坐的位置正背對著落地窗,玻璃後的黑夜將他的眼眸襯得格外冷銳,瞳色里沉著深邃的墨黑。
    此時周青素故意因為說話而整個身體微微偏向他,他也只是挑了挑眉峰,並未搭話。
    宛如是在看一場鬧劇。
    萬君宜有些心梗,她還在世的時候,徐沉舟雖然性格也冷,但對珍珠是關心的,甚至偶爾她太忙顧及不到珍珠的時候,徐沉舟都會將珍珠的生活安排妥當。
    如今,他如此的冷漠,看著珍珠被欺負。
    所以這八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陷在自己的思緒里,有些出神。
    周博驀然加大了聲音,“珍珠。”
    萬君宜沉默片刻,面無表情地開口。
    “大夫人說的,我只是個養女,萬阿姨死了以後,我不該繼續留在周家白吃白喝。”
    客廳里安靜了那麼一瞬。
    周老夫人臉色發沉,看著兒媳婦,“這是你說的?”
    王亞茹有些沒反應過來,萬珍珠居然告狀?
    她一向是沉默寡言的,今天受了什麼刺激?
    “我沒有。”王亞茹自然不會承認。
    周博也道︰“亞茹不會說這樣的話,是不是有誤會。”
    萬君宜往前走了一步。
    這一步,她身上的氣勢忽然就變得不一樣了。
    明明她的個頭只到周博的肩膀,卻更像是上位者。
    “司機在車上。”她冷漠地說著,“到底是不是誤會,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周博還沒說話,周老夫人已經吩咐管家去找人了。
    她坐在沙發中間的位置,頭發銀白但精神矍鑠,此時和藹地朝著萬君宜招手,“珍珠,來奶奶這里。”
    萬君宜情緒有些許起伏。
    周博失蹤後不久,周老爺子病逝,那些不服她的高管蠢蠢欲動,老夫人頂著喪夫和兒子失蹤的痛,發著高燒親自在董事會上給她撐場面。
    之後,她才真正接管了整個長江集團。
    萬君宜敬重老夫人。
    “……奶奶。”
    她走過去,哽咽著。
    周老夫人拉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拍拍她的手背,“奶奶相信你。”
    這一句相信,頂過所有的安慰。
    萬君宜用力反握住老夫人的手,情意酸澀。
    管家將司機帶來了。
    周博盤問。
    司機看了眼王亞茹,又偷瞄了眼老夫人身邊的女孩,這兩位的地位他一清二楚,因此做了自以為聰明的選擇。
    “珍珠小姐確實嚇過小少爺,夫人斥責了兩句,但並未說要趕珍珠小姐走的話。”
    司機在周家工作已有五年。
    對萬君宜來說,這五年是眼楮一閉一睜的事,但對其他人來說,是真真切切的五年。
    所以司機的話,沒人不信。
    周博率先道︰“珍珠,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語氣里竟有了幾分厭惡。
    王亞茹低聲啜泣,很委屈,卻還是勸著周博,“行了,你就別問珍珠了,她只是太過思念姐姐。”
    “大嫂,君宜嫂嫂多大度開朗啊,可教不出這種小肚雞腸,狼心狗肺的人。”周青素繼續煽風點火。
    她似笑非笑看著沉默的女孩,“我來猜猜,你接下來不會說有行車記錄儀吧?”
    司機趕緊道︰“行車記錄儀我已經帶來了。”
    他為難地道︰“只是為了先生夫人及少爺小姐們的安全和隱私著想,行車記錄儀的錄音功能我已經關了。”
    這個理由很恰當,很充分。
    周老夫人拄著拐杖,“我累了,珍珠,你扶我回房間。”
    她偏袒著萬珍珠,見情況不對,想帶萬珍珠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