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您說。”
青年收回看向面前大宅的目光。
“第一,今天這場拳,你得好好打...”
師爺指尖摩挲著袖口的緞面,慢悠悠開口︰“今個你來到傅家,懷里揣的可不僅僅只是自己的臉面,還有我黑鯊幫的臉面,幫主的臉面,以及師爺我的臉面。
少幫主剛剛上位,全幫上下不知道多少雙眼楮盯著,就等著從什麼地方尋出點紕漏,好找少幫主的麻煩,趕他下來。
你今天要是把臉面掉到了地上,事情傳出去,害幫主落人話柄,我們誰也饒不了你...”
“師爺放心。”
青年淡淡道︰“我曹天出來碼頭,大大小小的架打了不下百場,沒有哪次是不盡全力的...”
“我知道你厲害,年紀輕輕就有機會當我黑鯊幫的第一紅棍,听說上次還打贏了一個練血。”
師爺笑著道,“但你要听清楚,我讓你好好打,不是盡全力打。”
青年皺眉︰“這有什麼區別?”
“區別大了。”
師爺搖頭道︰“這就是第二樁要緊事情了。”
師爺湊近半步,看著曹天,緩緩吐字道︰“今天這場拳,你得輸。”
“輸?”
曹天眼神一閃。
“自然得輸。”
師爺指著身後的黑漆鐵門,認真道︰“傅少爺是什麼人?他爹傅老爺是灤河首富,咱們灤河縣至少有一半的商鋪產業都跟傅家有關,碼頭千百號人全指著他家指縫里漏的飯粒過活。。
幫主又剛被傅二爺收為義子,整個黑鯊幫都要靠傅家的勢力在碼頭撐腰。
你要是把傅少爺打贏了,惹得傅少爺不快,那整個黑鯊幫上下都得跟著倒霉...”
曹天沉默了一陣,道︰“師爺,這傅少爺是什麼實力?”
“你們練武的事情我不懂。”
師爺想了想,道︰“我只听說傅少爺練武還不到兩個月,但天賦驚人,這會兒傅家的幾個護院已經全不是他的對手了..”
“不到兩個月..自家護院...呵呵...”
曹天扯了扯嘴角,臉上露出幾分嗤笑,“既要好好打,打得漂亮,又得跪著認輸...”
曹天面無表情地說道︰“抱歉了師爺,今天這拳,我曹天實在打不了。”
說完,也不管師爺做何反應,直接轉身就走。
“你給我站住!”
一聲厲喝響起,曹天腳步頓住,但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你以為你是誰?你想不打就不打?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怎麼才有的今天...”
師爺快步追上來,臉色難看地指著曹天,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陣,等胸膛里的火氣發泄完了,語氣卻又慢慢緩和下來。
“曹天,我知道你爹爛賭曹上個月剛欠了一大筆的賭債,現在人還在被扣在賭檔沒放回來。
你娘癱瘓在床...
你隔三差五在走肉堂打一趟黑拳才賺多少?那兒又是青羅幫的地盤,他們能叫你活?
就算你曹天本事大,但你不考慮自己,也得考慮考慮家里人,你妹妹快到嫁人的年紀了吧,你想讓她在魚鋪一輩子幫人賣魚殺魚?”
月色漫過石階,曹天在原地靜靜站了一會兒,終于,他轉過身來。
“師爺,我打。”
曹天吐了口氣道。
“想明白了就好。”
師爺滿意地點點頭,扯過曹天的胳膊,開始朝傅家大宅走去。
“這事其實不難,關鍵是要哄得傅少爺開心。
傅少爺一高興,賞錢絕少不了你的。
回到幫里,幫主那也有獎賞...”
說著,師爺到了黑漆鐵門前,敲了敲門。
不多時,門上的小窗打開,露出半張警惕的臉。
“誰?”
“黑鯊幫陳硯秋,是傅覺民傅少爺讓我們來的。”
師爺拱著手作揖。
大門緩緩打開,曹天和師爺跟在佣人身後,一路朝里走去。
來之前曹天只听人說過傅家豪富,現在才清楚傅家究竟是有錢到了什麼地步。
光門前的這個院子,他們便走了足足有十來分鐘,等進了主家住的房子,在里面又是一陣兜兜轉轉。
走了好一會兒,一行人才總算在一個類似練功房的地方停下腳步。
偌大的房間,地上鋪滿松軟的棉榻,頭頂的西洋吊燈照得整個屋子亮如白晝。
屋子中央,一個人背對著他擺出站樁的架勢,旁邊四五個漢子圍著,用手上包了藥布的硬木棍在其身上各處不輕不重地反復敲打。
‘鍛骨?差不多鍛骨中期的層次..’
曹天一眼便看出那人武道上的進度。
他同樣也是鍛骨,但已經快到練血了,兩個月不到就練到鍛骨中期,雖然驚人,但對于各種資源不缺的豪富之家來說,也不是什麼特別稀奇的事情。
‘鍛體可以速成,但武學技藝,可不是隨便練練就能拿的出手的...’
曹天下意識攥了攥拳頭,心里默默想道。
練功房內沉悶的擊打聲響了一陣,忽然戛然而止,一眾拿棍的漢子全都自覺散開,被圍著的那人,也松了架勢,慢慢轉過身來。
曹天終于看清眼前這位傳聞中傅家大少爺的真容。
年輕,俊秀,哪怕此時光著半個身子,舉手投足間也有股與生俱來般的貴氣。
“你們就是伍泊舟安排來的人?”
青年眼神淡淡地看著兩人,拿絲絹邊擦汗邊問。
師爺扯扯曹天的衣袖,自個兒則立刻躬身湊上去,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好。
曹天喉結滾動,輕吸一口氣,低頭抱拳道︰“小人曹天,見過傅少爺。”
.......
傅覺民上下打量面前兩人,主要是那個叫曹天的青年。
二叔傅國平讓他有事盡管使喚伍泊舟,他正好缺個陪練,于是就順勢用上了。
他白天派人去黑鯊幫知會,晚上那邊就把人給派來了,效率倒是挺高。
傅覺民對眼前青年的第一印象還算滿意,看得出是有幾年硬功夫在身,听說還是個紅棍。
碼頭那種地方,每天爭斗不斷,一個幫派的紅棍可不是那麼容易當上的,光身上的那股子狠勁,就不是自家養的這群護院能比的。
當然,到底是什麼成色,還得試試才知道。
“水生,有柱。”
傅覺民隨手點了兩名護院,王水生和孫有柱應聲出列。
“去稱稱這位兄弟的斤兩。”
說完,傅覺民轉身在鋪了軟緞的檀木榻上坐下來。
兩名杏安堂的理筋師傅立即上前,熟稔地以藥油推拿他方才站樁受打時腫脹淤滯的皮肉經絡。
傅覺民一邊享受,一邊看著場下三人的動作。
